露出一角粗糙的毛边纸。
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纸。
我弯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将它拈起。
纸上墨迹淋漓,笔锋遒劲,带着一股熟悉的、穿越了时空的杀伐之气。
七个字,像七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睛:
“哥哥,别来无恙。”
风突然停了。
四周的声音,警笛声,说话声,风声,全都消失了。
只有那七个字,在眼前无限放大。
我猛地抬头,视线扫过每一个窗口,每一处阴影。空无一人。但那股被凝视的冰冷感,顺着脊椎,一点点爬了上来。
2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模仿作案。变态杀手。”老刘,队里的副手,嘬了一口烟屁股,下了结论。“现场那字条,故弄玄虚。”
几个老刑警点头附和。
“武队,你觉得呢?”有人把话头抛给我。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咚咚。咚咚。像催命的鼓点。
“不是模仿。”我开口,声音有点哑。这身体的喉咙,还不适应长时间说话。“发力方式不对。”
满屋子安静下来。
“什么发力方式?”老刘皱眉。
“徒手毙虎。”我说。
死一样的寂静。然后,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武队,你这……小说看多了吧?”老刘把烟摁灭,“我知道你压力大,刚醒过来没多久就碰上这案子……”
我刚醒来时,他们说我出了场车祸,昏迷了三天。只有我知道,那三天里,我走完了梁山聚义到烟消云散的一辈子。
“胸骨碎裂的痕迹。”我打断他,努力搜索这具身体里关于现代刑侦的词汇,“不是垂直撞击,是自上而下,带着一股……拧转的力道拍碎的。像虎掌。”我抬起手,模拟了一下那个动作,“而且,死者指甲缝里的磨损,是圆形,带纹路。像握过粗糙的木棍。”
“可能是工地的钢筋,或者随便什么棍子。”有人小声嘀咕。
“那字条呢?”秦望舒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大概是刚做完初步尸检。她已经摘了口罩,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定。“毛笔,繁体字。墨迹初步判断是松烟墨,现代很少人用了。”
“爱好传统文化呗。”老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景阳冈打虎,”我看着他们,一字一顿,“不是小说。”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这次,气氛有些微妙。我看得懂他们眼中的怀疑,甚至……一丝怜悯。他们认为我车祸撞坏了脑子。
“散了散了,按现有线索排查社会关系,仇杀、财杀,都别放过。”老刘挥挥手,结束了这场荒谬的讨论。
人陆续走光。只剩下我,和还站在门口的秦望舒。
她没走,也没看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记录本,右手食指在空中极轻地划动着。
我起身,准备离开。和她擦肩而过时,闻到一股极淡的、清冷的气味,像雪后的松针。
“武警官。”
我停下脚步。
她没有抬头,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我能听见。
“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心头一动,没说话。
她终于抬起眼,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因为死者的指甲缝里,除了磨损碎屑,还有一种……我刚开始没辨认出来的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