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总是敷衍：「快了快了，等找到工作稳定下来。」但心里却不以为然。回来？开什么玩笑。那深山老寨，没有网络，没有外卖，连抽水马桶都没有，体验一下风情就够了，难道真要回去过那种原始生活？他对泱的那点心动和好感，在回归熟悉的环境后，迅速褪色，变成了相册里几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段可供炫耀的猎奇经历。他本就是玩心重、缺乏责任感的性子，露水情缘，各取所需，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他很快结识了新的朋友，进入了新的圈子，甚至开始和一位对他表示好感的学妹暧昧。苗寨，泱，那个月夜，都被他刻意地抛在了脑后。那个关于「在规定时间内回去」的模糊约定，他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他的人生规划是留在这座繁华的都市，拼搏，立业，成家。那个美丽的苗疆大祭司，终究只是他毕业旅行中一道异常绚丽却终将逝去的风景。
期限过去的第一天，平静无事。
第二天，依旧如常。
林彦几乎要彻底忘记泱的存在了。
直到期限过去后的第七天深夜，林彦正在和一群新朋友在 KTV 狂欢，一阵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从他心口炸开！那感觉无法形容，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心脏里啃噬、钻爬，痛得他瞬间蜷缩在地，脸色惨白，大汗淋漓，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
朋友们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到医院。然而，一系列检查下来，心电图、CT、血液化验……所有指标正常。医生看着检查报告，也只能归结为「急性心肌神经官能症」或「过度疲劳」，开了些止痛和营养神经的药。
剧痛持续了十几分钟，又潮水般退去，留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林彦躺在病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想起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那个月夜，他唇边微凉的苦意，如同噩梦般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情蛊！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的意识。他以前只当是传说故事，一笑置之。可现在，这噬心之痛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他想起泱那句平静却固执的「你会回来吗」，想起离别前夜泱异常幽深的眼神。
那不是疑问，是审判。不是请求，是诅咒。
5.
恐惧压倒了一切。林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买了最快的机票、车票，再次踏上了前往黔东南的路。这一次，路途不再有探险的兴奋，只有奔赴刑场般的绝望和恐慌。
当他再次出现在寨子口时，寨民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畏惧，更多的是冷漠。他被人引着，再次走上了那座位于最高处的吊脚楼。
泱依旧穿着那身繁复的黑色祭服，正坐在窗边，安静地擦拭着一把古老的银饰。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他看到狼狈不堪的林彦，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归来。
「时间过了。」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泱……我……我不是故意的，答辩后事情太多，我……」林彦试图解释，但在泱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的注视下，话语变得苍白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