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林彦几乎快忘了山外的世界，他沉浸在一种新奇而微妙的氛围里。他习惯了寨子缓慢的节奏，习惯了空气中草药的清香，也习惯了追逐着泱的身影。而泱，这个最初如冰山般的男人，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会默许林彦跟在他身后，在他采集草药时，偶尔会指点一两种植物的功效；会在林彦被蚊虫叮咬得满身包时，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罐气味清凉的药膏；甚至有一次，在林彦不小心崴了脚时，泱蹲下身，用一种奇特的手法为他按摩，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烫得林彦心慌意乱。
林彦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刺激的露水情缘，等他离开，一切便会结束。他擅长开始一段感情，更擅长潇洒地抽身而退。但面对泱，他第一次感到一种不确定。泱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他偶尔会生出「如果长久下去似乎也不错」的荒谬念头，虽然这念头总是一闪即逝。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圆之夜。寨中有小型祭祀，泱跳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舞蹈，动作充满原始的力与美，眼神迷离，仿佛与天地神灵沟通。林彦躲在人群外围，看得心旌摇曳。祭祀结束后，泱将林彦带到了自己的住处，那是一座位于寨子最高处、更加古朴神秘的吊脚楼。
楼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和香料混合的气息。泱倒了两杯米酒，银制的酒杯在油灯下泛着冷光。「你要走了。」泱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林彦这才想起，他的毕业答辩近在眼前。「嗯，后天必须得走了。泱，」他凑近一些，带着几分酒意和真诚，「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就一段时间，答辩完我再陪你回来。」
泱定定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凉的固执。「我说过，我不能离开。」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林彦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等我答辩完，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就回来找你！」
泱沉默了许久，久到林彦以为他生气了。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他伸出手，指尖冰凉，抚上林彦的脸颊，然后缓缓靠近，将一个微苦而清凉的吻印在林彦的唇上。
意乱情迷间，林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细小如沙砾的东西，随着泱渡过来的酒液滑入了他的喉咙。他并未在意，完全沉醉在这个带着禁忌气息的吻和随之而来的、更加疯狂的亲密之中。他以为，这是离别前的缠绵，是泱隐晦的回应与承诺。他看不见，泱在黑暗中凝视他的眼神，充满了怎样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和占有。
4.
回到灯红酒绿的都市，林彦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毕业论文答辩顺利通过，与同学的散伙饭，投简历、面试，新的工作机会……现代生活的快节奏迅速冲刷掉了苗寨那段日子留下的印记。
起初，他还和泱通过寨子里唯一那部信号时好时坏的公共电话联系过几次。电话那头，泱的声音总是很安静，大多时候是听着林彦兴奋地讲述城市里的新鲜事，最后只会轻轻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