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次这样笑,是三个月前。
那天夜里,她捧着我捂在胸口的存折,说有个“稳赚不赔”的项目,赚了钱就给我换全套新家具。
那笔钱,是我省吃俭用半辈子攒下的,原打算给自己换口好牙——毕竟,嚼不动东西的日子,太难熬了。
门“咔哒”一声合上。
我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听见玄关挂钩上两串钥匙轻轻相碰。
一串是我的,旧了,锈了;另一串崭新锃亮,叮当作响,像在庆祝某种新生。
厨房里,砂锅虽然还在冒着热气,但粥已经开始凉了。
香气散了,只剩一屋子冷清。
2 主卧易主
今晚的这顿晚饭,吃得我胸口发闷,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吸饱了委屈,却吐不出来。
小雅夹了块排骨放进我碗里,声音甜得发腻:“妈,跟你商量个事。”
我筷子一顿,悬在半空。
“公司现在居家办公,我那房间朝北,整天阴冷,光线也差。时间一长,肩膀脖子都僵了。”
阿强立刻接话:“是啊妈,小雅这颈椎病,就是环境闹的。”
我嘴里那口饭,忽然就咽不下去了——不是噎着,是心口堵住了。
“所以呢?你们是什么想法?”
小雅眼睛弯成月牙,伸手握住我的手:“妈,咱俩换换呗。你搬去我那小间,主卧让给我当书房兼卧室。那里朝南,阳光好,对我身体也好。”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弦断了。
那主卧,我住了整整二十年。
从还清房贷那天起,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我都觉得那是老天对我半辈子操劳的奖赏。
如今,她一句话,就要拿走。
“妈,你就当是心疼我,你对我最好了,以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买的。”
她晃着我的手,像小时候撒娇那样。
“你离我近了,晚上说说话也方便,不是吗?”
又是这套话——为我好,心疼她。
我抬眼,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没有半点犹豫,只有两个字:想要。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团棉花压得更沉了。
“好。”我说。
小雅立刻笑开了花,凑过来亲我脸颊:“妈你最好了!”
阿强也松了口气,端起汤碗,道:“妈,喝汤。”
第二天是周末,他们动作很快,生怕我反悔似的。
我还没回过神来,我的衣服、被褥,就被一股脑塞进北边那间小屋。
小雅指挥着阿强,把她的电脑、文件、还有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一件件搬进曾经属于我的主卧。
我那口实木老衣柜,他们嫌笨重,没搬走。
可里面早已挂满了她的时髦大衣和裙子,像一群陌生的客人,鸠占鹊巢。
我的梳妆台,也堆满了她的护肤品,把镜子都遮去了大半边。
我站在小房间门口,望着里面那点寒酸家当——几件旧衣、一个搪瓷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现在这个家,属于我的,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小房间了。
下午,更大的动静来了。
几个工人上门,吭哧吭哧把我爸亲手打的那张老餐桌抬走了。
“妈,这桌子太旧了,还晃悠,阿强腿都伸不开。”
小雅捂着鼻子,指挥工人,“小心点,别磕坏了我的新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