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炼钢厂烟囱仍在喷吐暗红色云团。某片云絮的轮廓让我想起梦中的触须。我试着回忆主管的脸，却只浮现出万千复眼在仪表盘闪烁的画面。
2 蚀刻之力
流水线的传送带或许从未停止转动。我系紧工装纽扣时，听见自己关节里传出细小的齿轮啮合声……
荒凉把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听着隔壁流水线工友的鼾声与醉话沉入黑暗。他闭上眼，数着胸腔里沉闷的心跳，直到意识像浸了水的纸页般模糊不清！
他站在一片青铜铸就的平原上。
天空悬挂着三颗相互缠绕的紫色太阳，投下不断变换角度的长影。远方矗立着无数巨大到超越理解的几何体建筑，棱角扭曲违反常理，像是活物般缓慢搏动。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味，正是他下工前在机床上闻到的味道。
“又是这里。”荒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没有油污，皮肤上也没有汗渍，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却与现实别无二致。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像是无数齿轮相互碾磨：“你回来了。”
荒凉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什么——一团不定形的阴影，由流动的青铜液体与闪烁的符文组成，有着无数只转动的眼睛。它自称“蚀刻者”，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我不想来，”荒凉说，“明天还要上工。”
“工？”蚀刻者发出近似笑声的摩擦音，“拧紧螺丝，打磨零件，换取微薄的薪水。这就是你选择的现实？”
“我没有选择。”
“你有。”蚀刻者的形体流动着，化作一个与荒凉一模一样的人形，只是眼中没有疲惫，只有冰冷的紫光，“在这里，你可以成为另一种存在。”
荒凉感到脚下的青铜大地开始脉动，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地下苏醒。他记起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时，蚀刻者告诉他：这里是“古神遗骸”，是某个早已逝去的伟大存在崩塌后形成的秘境。而荒凉，是少数能在梦境中进入此地的人类。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荒凉说。
“因为你的灵魂有裂缝，”蚀刻者变回原形，“现实与虚幻对你来说本就没有明确界限，不是吗？”
荒凉无法反驳。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常常分不清某些事情究竟是真实发生还是自己的想象。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工厂主管说他是想偷懒编造借口。
蚀刻者的一只眼睛从身体分离，悬浮到荒凉面前：“今天，我们学习‘蚀刻’第一式——扭曲现实。”
眼睛突然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环绕荒凉旋转。它们像是活物般钻入他的皮肤，在血管中游走，带来冰与火交织的剧痛。
“感受它们，”蚀刻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它们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法则，也是改变现实的工具。”
荒凉咬紧牙关，试图控制那些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符文。他想象着它们是自己熟悉的机床零件，需要按照正确的顺序组装。
渐渐地，符文的暴动平息了。它们在他意念的引导下重组、排列，最终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图案。
“很好，”蚀刻者说，“现在，试着改变这个。”
一块青铜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中。荒凉将手中的图案推向青铜，看着它像热刀切黄油般融入金属。青铜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振翅飞向紫色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