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不出门,靠着一点微薄的抚恤金生活。
日子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光亮。
直到那天,她不得不去一趟军区办事处,办理抚恤金的相关手续。
办事的人很多,队伍排得很长。
周围似乎有人认出了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只想赶紧办完离开。
终于轮到她了,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信息,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见:“哦,张建军的家属啊?你这个月的抚恤金有点问题,得再去后面三楼找李干事核对一下签个字。”
后面三楼…意味着她要穿过大半个办公区,意味着可能会遇到更多的人。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手指微微发抖。
但不去,就没有钱,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硬着头皮,几乎是屏着呼吸,在那一道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快步朝着后面那栋楼走去。
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的影子。
越是心急,越是出错。
上楼梯时,她脚下一滑,猛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体。
膝盖磕得生疼。
但比膝盖更疼的,是四周骤然集中过来的目光,和那瞬间放大的、压抑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
“看着挺老实,没想到…”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些声音不高,却像魔音一样钻入她的耳朵,让她无所遁形。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死死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快要折断,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目光和议论彻底撕碎、吞噬的时候——
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的军大衣,突然从天而降般,稳稳地、温暖地落在了她不断颤抖的、单薄的肩膀上。
那重量沉甸甸的,瞬间隔绝了周围所有冰冷的视线和寒意。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
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林晚星猛地僵住,愕然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逆着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抹军绿色的挺拔身影,肩章上的星徽折射着冷硬而可靠的光芒。
然后,是一张极有威仪却并不显得苍老的脸,眉头微锁,目光沉静而锐利,正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鄙夷,没有一丝一毫她早已习惯的轻蔑和厌恶。
只有一种沉沉的、带着强大力量的平静,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温和。
是周继深首长。
她认得他,是比沈战军他们级别高很多的首长,偶尔在大会上远远见过,总是威严不容接近的模样。
此刻,他却站在她面前,亲自将一件大衣披在了她狼狈不堪的肩上。
周继深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随即锐利地扫向周围那些瞬间噤声、面露尴尬的人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足以压下所有杂音的沉静力量,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落针可闻的楼梯口:
“都很闲?”
三个字。
没有任何提高的音调,没有任何斥责的词语。
却让周围那些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瞬间脸色发白,纷纷低下头,慌忙地、无声地快速散开,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