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只剩下他们两人。
世界彻底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和血液重新流动、带回细微温度的汩汩声。
林晚星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在剧烈地颤抖。
周继深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她身上，那锐利的锋芒收敛了些，语气平和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去哪儿？”
“三…三楼，找李干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还在发颤。
“嗯。”周继深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跟我来。”
他没有多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多问一句她的境况，只是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前面。
林晚星裹紧了身上那件过于宽大、还带着陌生男性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军大衣，迟疑了一下，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他走得不快，步伐稳定，每一步都像踏在实处，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在看到周继深的瞬间，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立正、敬礼，目光触及跟在他身后、裹着他大衣的林晚星时，虽然难免有惊异，却没有任何人敢流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更没有人敢交头接耳。
他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在她周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安全的屏障，将所有的风刀霜剑、流言蜚语，都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这是张建军牺牲后，这是在那冰冷刺骨的一夜之后，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鼻子猛地一酸，她慌忙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
周继深亲自将她送到了三楼李干事的办公室门口。
李干事看到首长亲自过来，吓得立刻站起来，态度恭敬无比。
“这位女同志办理抚恤金的手续，你尽快处理一下。”周继深的语气很平淡，却自带分量。
“是！首长！马上办！”李干事连连点头。
周继深又看了一眼几乎将整个人缩在大衣里的林晚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李干事对待林晚星的态度客气了十倍不止，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快速。
拿到签好字的单据，林晚星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了办公楼。
走到楼外，冷风再次吹来，她却感觉不到之前的刺骨。
肩上那件厚重的军大衣像一副坚固的铠甲，牢牢地保护着她。
她停下脚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慢慢脱下了那件大衣，仔细地折叠好。
然后，她抱着大衣，站在原地，望着周继深离开的方向，等了很久。
直到看到他的身影从另一栋办公楼里出来，正准备上车。
她鼓起勇气，快步走了过去。
“首长！”她的声音依旧很小，带着紧张。
周继深闻声回头，看到她，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大衣，目光里露出一丝询问。
“谢谢您…大衣，还给您。”她双手将大衣递过去，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
周继深没有立刻接，他的目光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秒，才伸手接过，语气随意：“小事。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他的话很平淡，像一句客套的关怀。
但林晚星却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