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跑开了。
周继深拿着大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很快消失在路口的身影,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
4 温暖庇护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立刻好转。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周继深的那句‘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轻微,却终究荡开了一圈涟漪。
她依旧住在那个小破屋里,依旧尽量躲避着人群,但偶尔不得不出门时,那些明目张胆的指点和议论,似乎真的少了一些。
她听说,是周首长在某次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干部战士无所事事、传播不实流言的风气,要求各单位抓好思想教育工作。
首长的一句话,往往比什么都管用。
流言被压了下去,虽然人们看她的眼神依旧复杂,但至少,不再那样赤裸裸地充满恶意。
她得以喘了一口气。
深冬很快到了。
那小破屋四处漏风,冷得像冰窖。
她带来的那床薄被根本不足以御寒,抚恤金勉强糊口,根本没有余钱添置新的被褥或棉衣。
她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却又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缩在冰冷的床上,意识昏沉,连爬起来喝口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中,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就不用再这么冷,这么疼,这么难堪地活下去了。
就在她意识几乎要彻底涣散的时候,模糊中,似乎听到了敲门声。
很沉稳,很有节奏。
一下,又一下。
像是幻觉。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然后,好像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有脚步声走近。
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停在床边,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却又仿佛带来了某种希望的光亮。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
那触碰带来的温暖和安心感,如此真实,驱散了一些死亡的冰冷。
她听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对别人吩咐:“烧得很厉害…快去叫卫生员!再让人送些炭火和厚被子过来!”
是梦吗?
一定是梦吧。
除了梦里,怎么会还有人这样关心她的死活?
她努力地想看清那个身影,眼皮却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不再是那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寒意。而是实实在在的、包裹着全身的暖意。
她身上盖着一床厚实柔软的新棉被,床边的地上,一个小炭盆正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带来融融暖意。
额头上搭着一块凉毛巾,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包药和一个新的暖水壶。
屋里,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不是梦。
真的有人来过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虽然浑身依旧酸软无力,但高烧显然已经退了不少。
她看着那床新棉被,那个炭盆,那些药…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崭新的被面上,裂开深色的痕迹。
自从建军牺牲后,自从那一夜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实实在在地拉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