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跑开了。

周继深拿着大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很快消失在路口的身影,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

4 温暖庇护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立刻好转。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周继深的那句‘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轻微,却终究荡开了一圈涟漪。

她依旧住在那个小破屋里,依旧尽量躲避着人群,但偶尔不得不出门时,那些明目张胆的指点和议论,似乎真的少了一些。

她听说,是周首长在某次会议上,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干部战士无所事事、传播不实流言的风气,要求各单位抓好思想教育工作。

首长的一句话,往往比什么都管用。

流言被压了下去,虽然人们看她的眼神依旧复杂,但至少,不再那样赤裸裸地充满恶意。

她得以喘了一口气。

深冬很快到了。

那小破屋四处漏风,冷得像冰窖。

她带来的那床薄被根本不足以御寒,抚恤金勉强糊口,根本没有余钱添置新的被褥或棉衣。

她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却又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缩在冰冷的床上,意识昏沉,连爬起来喝口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中,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就不用再这么冷,这么疼,这么难堪地活下去了。

就在她意识几乎要彻底涣散的时候,模糊中,似乎听到了敲门声。

很沉稳,很有节奏。

一下,又一下。

像是幻觉。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然后,好像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有脚步声走近。

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停在床边,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却又仿佛带来了某种希望的光亮。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

那触碰带来的温暖和安心感,如此真实,驱散了一些死亡的冰冷。

她听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对别人吩咐:“烧得很厉害…快去叫卫生员!再让人送些炭火和厚被子过来!”

是梦吗?

一定是梦吧。

除了梦里,怎么会还有人这样关心她的死活?

她努力地想看清那个身影,眼皮却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不再是那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寒意。而是实实在在的、包裹着全身的暖意。

她身上盖着一床厚实柔软的新棉被,床边的地上,一个小炭盆正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带来融融暖意。

额头上搭着一块凉毛巾,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包药和一个新的暖水壶。

屋里,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不是梦。

真的有人来过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虽然浑身依旧酸软无力,但高烧显然已经退了不少。

她看着那床新棉被,那个炭盆,那些药…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崭新的被面上,裂开深色的痕迹。

自从建军牺牲后,自从那一夜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实实在在地拉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