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烟摁进车载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分手那天,她也是穿着这条裙子。她问我为什么,我没说话。
她又问,是不是因为我爸妈不同意。我还是没说话。
最后,她哭了。她说,楚休,你就是个懦夫。
我现在想,她说的没错。
一年前,我收到管理局的录取通知,里面夹着一份厚厚的保密协议。协议里说,这份工作性质特殊,危险性高,建议从业者保持单身,以免亲属受到“情绪污染”。
我怕了。我怕那些我处理的东西,会找上她。
于是我选了最蠢的一种方式,不告而别,人间蒸发。我以为她会恨我,然后忘了我,过上正常的生活。
手机里,她妈妈后来给我发过一条短信,说月绫已经想通了,办了出国留学,让我不要再打扰她。
我信了。我以为她在大洋彼岸,开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今天,我看到744号报告。
星光塔。红衣女郎。
车子在星光塔的地下停车场停稳。我熄了火,坐在驾驶座上,又点了一根烟。
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我的车灯照着前方冰冷的承重柱。
我对着后视镜,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但没成功。
“你好,城市安宁管理局,社区送温暖。”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
“听说你家闹鬼?巧了,那是我前女友。”
3
星光塔晚上十点就停止对游客开放了。现在是十一点半。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地板反射着应急灯的光,像结了一层冰。
值夜班的保安是个熟面孔,局里的外勤人员,叫小李。他看见我,从保安室里走出来,递给我一张门禁卡。
“楚哥,就你一个人?”他脸上有点紧张。
“嗯。”我接过卡。
“上面……动静不小。我刚才听见顶楼有女人哭,那声儿,瘆得慌。”小李压低了声音,“侦测仪的数值,从天黑开始就没下过三百。刚才有一次,瞬间飙到七百多。”
我们局里对情绪残留体的能量等级有个划分。一百以下是安全级,只会造成局部温度降低或者一些无害的声响。一百到三百是警戒级,可能会出现幻觉、幻听。三百以上,就是高危级,具备物理干涉能力,能伤人。
峰值七百多,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残留体了。这是凶灵。
“知道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待在一楼,锁好门,别上来。”
“楚哥你小心。”
我点点头,走向观光电梯。
这部电梯是全透明的,上升的时候,能看到整个A市的夜景。以前,姜月绫最喜欢坐这个。她会把脸贴在玻璃上,像个孩子一样,惊叹着脚下的城市变成一片闪光的积木。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走了进去。
按下顶楼“观景台”的按钮。
电梯开始平稳上升。脚下的城市在我眼前缓缓铺开,万家灯火,织成一张巨大的、沉默的网。
我看着那些光点,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花几百块钱,就为了到几百米的高空看一眼这些灯。
姜月绫说,你不懂,每一盏灯下面,都是一个家。你看它们,就好像看到了千千万万种幸福的可能。
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只是,属于我的那一盏,好像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