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内侍和宫女垂首恭立,训练有素,悄无声息。
“请娘娘更衣。”为首的掌事宫女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宫装,声音柔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是一件极为华丽的宫装。绯红色的罗缎,上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鸾鸟穿花图案,裙摆逶迤,料子滑腻如第二层皮肤。与她穿了十年的粗布军服、冰冷铁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凤翎沉默地站着,任由她们上前,动作轻柔却迅速地为她卸下那身染过血、沾过尘的靛蓝常服。当最后一件贴身衣物褪去,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宫装的层层叠叠又包裹了上来,束腰的丝带被用力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被按在梳妆台前,宫人熟练地为她梳妆打扮着。当掌事宫女拿起胭脂,想要为她点上唇色。
凤翎偏头避开。
“这个,不必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命令口吻。那宫女手一颤,竟真的不敢再动作。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云鬓花颜,珠围翠绕,华美的宫装勾勒出窈窕的身形。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绝世佳人。可镜中那双眼睛,却漆黑如古井,里面没有一丝新嫁娘的喜悦。
“你们都下去。”她淡淡吩咐。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当最后一丝脚步声消失,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一人。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曾经挽强弓、执利刃、布阵杀敌的手,如今却被束缚在宽大却行动不便的衣袖里,指尖染上了淡淡的蔻丹红。
这不是荣宠,这是囚笼。
而她,绝不会甘心做那只折翼的凤鸟。
夜色,悄然降临。一名内侍低眉顺眼地前来传话:“陛下口谕,请武宸妃娘娘至‘望月台’见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挺直了那身华服也压不垮的脊梁,迈步走出了披香殿。
就在她踏出殿门,与那传旨内侍错身而过的瞬间,那一直低眉顺眼的内侍,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指尖极快地在门框上某处不起眼的雕花处轻轻叩击了三下。动作快如错觉,若非凤翎在战场上锻炼出的超常观察力,几乎无法捕捉。
她脚步未停,心中却是一动。
这动作……是巧合,还是某种暗号?
前往望月台的宫道上,巡逻的御林军队伍比白日更加密集。在一队擦肩而过的士兵中,凤翎敏锐地注意到,为首的那名队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并非寻常的审视或敬畏,而是……一种极快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一瞥,像是惊讶,又像是隐晦的担忧。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似乎过分用力了些。
这人……她依稀觉得有些面熟,是曾在北境军中见过,还是……?
2 望月台下的秘密
望月台高悬于宫廷之上,汉白玉的栏杆在皎洁的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四下无遮无掩,夜风毫无阻碍地吹过,带来远山模糊的轮廓和近处御花园的浓郁花香。
皇帝负手而立,明黄色的龙袍在月华下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幽寂。他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地响起,却比夜风更寒:“爱妃可知,为何朕每夜召你至此?”
凤翎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华美的宫装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紧绷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