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眼里带着点揶揄:

“将军还看?再不洗,水该凉了。”

“不是,他们……”

林昭想辩解,却被沈砚之塞了个暖手炉,“他们是良民,该照拂。”

他说得坦荡,仿佛那十八个美男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来投宿的远亲。

等林昭洗完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常服。

刚走到厅堂,就听见一阵琵琶声。

霍云舟坐在窗边,正拨弄着沈砚之收藏的那把老琵琶,调子竟格外和谐;

江予安靠在暖炕上,由丫鬟给敷着药,嘴里还哼着江南小调;

沈酌则和沈砚之坐在桌边,正对着一本棋谱研究,时不时还点头交谈。

桌上摆着新沏的茶,点心是知墨重新买来的樱花糕,热气腾腾,一派“合家欢乐”的景象。

林昭:“???”

她是不是该找点事打破这诡异的和谐?

比如摔个茶杯?

正想着,沈砚之抬头看见她,招手道:“过来,刚和沈公子研究出一步好棋。”

沈酌也抬头,温声道:“将军来得正好,沈公子棋艺精湛,将军不妨也试试?”

江予安从炕上探出头:“将军会下棋?我也会点,等我脚好了,咱们凑一局?”

霍云舟停下琵琶:“我给你们弹个战曲助兴?”

林昭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她家相公和她带回来的“惊喜大礼包”,怎么好像比她还熟?

她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樱花糕塞进嘴里——有点噎。

沈砚之给她递过茶,低声道:

“他们都是可怜人,在西戎受了不少苦。”

他指尖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拍。

“你救了他们,我照拂他们,本该如此。”

林昭嚼着糕点,突然懂了。

她家相公不会按话本演的,他是按他自己的章法来的——他信她,所以信她带回的人。

信她,可也只有信。

他俩当年是指婚,沈家失势,沈砚之当年是被迫与她成亲,所以二人一直以来相敬如宾,直到她离开,去守卫西荣边境。

林昭嚼着樱花糕,舌尖的甜突然淡了下去。

相敬如宾。

这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她想起成婚那日,沈砚之穿着大红喜袍,站在喜堂中央,眉眼温顺,却在拜堂时,被赞礼官喊“夫妻对拜”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时她只当他是紧张。

后来才从知墨嘴里打听到。

沈家本想给沈砚之娶青梅竹马的表妹,是陛下一道指婚圣旨,断了所有念想。

他从未怨过,待她始终温和有礼,晨起会备好温水,晚归会留着灯,她出征前,他会仔细检查她的枪杆,在枪缨里偷偷塞一小包平安符。

可这些,更像对待一位需要周全的贵客,而非朝夕相伴的妻。

就像此刻,他为她解围,替她照拂带回的人,条理分明,稳妥妥帖,却唯独没有话本里写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占有欲。

“在想什么?”

沈砚之见她停了筷子,又给她添了杯茶,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茶凉了。”

林昭抬眼,撞进他温润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玉,干净,却也深不见底,她从来看不透里面藏着什么。

“没什么。”她低下头,把剩下的半块樱花糕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就是觉得……这糕有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