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死过一次。在手术台上,心跳停止,呼吸断绝,被宣告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们说,这是一个错误。一个足以载入医学史册的荒唐失误。
他们又说,我活过来了。像一个拙劣的奇迹,一个不该存在的幽魂,从太平间被抢了回来。
可当我睁开眼,看见那个亲手将我送上手术台的男人,那个我爱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的男人,正跪在我的病床前,泪流满面地忏悔时,我才明白。真正的错误,不是我死了。而是我,又活了。
死,是解脱。活,才是无间地狱的开始。
第 1 章
沈宴来接我的时候,我正在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
午后的阳光很好,细碎地洒在叶片上,透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质感。
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砰的一声。
像砸在我心上。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沈宴会用这种方式闯入我的生活。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脚步声停在我身后。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冰冷,锐利,像手术刀。
“薇薇出车祸了。”
他的声音和我记忆中一样,没有温度,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我浇水的动作顿住。
水洒了出来,洇湿了木质的窗台,颜色一点点变深。
“需要心脏移植。”他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我的骨头里,“林念,你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配型成功了。”
我慢慢地放下水壶。
转过身,看着他。
沈宴。
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上帝在雕刻他的时候一定格外偏心。
只是那双眼睛,看我的时候,永远带着一丝不耐和疏离。
“所以呢?”
我轻声问。
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
沈宴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似乎很不满我的反应。他大概觉得我应该惊慌,应该哭泣,应该跪下来求他。
可我没有。
我只是看着他。
“医生说,这种手术,捐献者存活率极低。”
他的脸上是我看了十年的冷漠。
“林家养了你这么多年,这是你报答他们的时候。”
你看。
他连一句“求你”都不屑于说。
他不是在和我商量。
他是在通知我。
用我的命,去换他白月光林薇薇的命。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白纸黑字,像一张催命符。
《器官捐赠自愿协议书》。
呵。
自愿。
多么讽刺的词。
我是林家的养女。
是林薇薇永远的影子。
是沈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来填补林薇薇空窗期的备胎。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林薇薇。
以前是给她输血,给她顶罪,给她做一切她不屑于做的事。
现在,轮到我的心脏了。
我拿起桌上的笔。
笔尖冰冷。
我没有丝毫犹豫,翻到最后一页,在末尾签下“林念”两个字。
一笔一划,清晰,决绝。
沈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配合。他或许准备了一肚子威胁和利诱的话,却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把协议推还给他。
“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