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手机，站在金光闪闪的“国际学校”门口，开了直播。
镜头里，我表哥的儿子穿着笔挺的校服，在一群家长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大家来看啊，这就是欠我十万块不还的老赖的儿子！”
一年前，他爸哭着说周转不开，我二话没说转了钱。
现在，他却有钱送儿子上贵族学校，没钱还我救命钱。
直播间人数破万时，我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
01
手机屏幕上，银行的到账通知清晰地显示着一长串零。
十万。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了通知，然后关掉了直播。
整个过程，我的手指没有一丝颤抖。
身后，我那个穿着昂贵校服的侄子李天，正用一种混合着惊恐和羞愤的眼神看着我。
他周围那些穿着体面的家长，也都在对我指指点点。
议论声像粘稠的蛛网，试图将我包裹。
我没有理会。
我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开，将那座金碧辉煌得像一座宫殿的学校，远远甩在身后。
回到那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我刚把钥匙放在桌上，手机就像疯了一样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姑姑的名字。
我摁断，她又打来。
我再摁断。
接着，是各种陌生的、熟悉的亲戚号码，轮番轰炸。
我调了静音，世界瞬间清净。
但微信里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却无法屏蔽。
红色的数字标记从99跳到了99+。
点开，姑姑那尖利高亢的语音条，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自动播放着。
“陈曦你这个白眼狼！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们家卫军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为了十万块钱，你让你弟弟在学校怎么做人！你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紧接着，我的表哥李卫军，那个刚刚给我转了钱的男人，在群里发了一大段文字。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受害者。
“小曦，我知道你着急用钱，但表哥最近真的只是暂时周-转-不-开。”
“我本来下个星期就准备把钱给你的。”
“你用这种方式，太伤感情了，也让天天的同学怎么看他？”
“一家人，何必做得这么绝。”
呵。
好一个“暂时周转不开”。
好一个“下个星期”。
这些话，在过去半年里，我听了无数遍。
每次我打电话过去，他都用这种温和而无懈可击的语气搪塞我，然后，在我再次打过去之前，将我拉黑。
一些远房亲戚，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开始在群里跟风。
“是啊小曦，卫军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难处。”
“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嘛，去学校闹像什么样子。”
“为了钱，搞得六亲不认，不值得。”
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字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脸上，大概是一片死寂。
这时，一个备注着“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曦曦，我听你姑姑说……你去找卫军要钱了？”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嗯。”
“钱要回来了吗？”
“要回来了，妈，你别担心。”我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