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便宜还振振有词，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就问你，你在省城买的那套房，你公司里那些新车，凭你明面上那点运费赚得出来吗？还不是吸了乡亲们的血！”
何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进行着审判。
我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暴戾之气在胸中翻涌。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够了！”
一直沉默的我爸，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远拿大家的钱不对，一吨一公里五毛是吧？我退！这些年凡是让小远运过货的，把账本拿来，该多少，我一分不少，退给你们！”
我爸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爸！这钱咱不该退！”我急了，想去拉他。
“你别管！”我爸一把甩开我的手，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全场，“咱们老陈家，穷死饿死，也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说我们占乡亲便宜！这钱，我们退！砸锅卖铁也退！”
看着爸爸那倔强又悲凉的身影，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
“好，退！”我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爸，回头我就把车卖了，咱们退钱！”
说完，我转向所有乡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把话放在这儿。”
“从今往后，海崖村的海鲜，我陈远，一粒沙子都不再运！”
“谁有本事，谁运去！”
7.
退钱的话放出去了，白纸黑字，想收也收不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家简直成了村里的财务中心。何支书亲自带着几个村干部，拿着厚厚的账本，一家一户地核算。
孙老伯、钱婶子……那些熟悉的面孔排着队，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尴尬和迫不及待的复杂神情，从我爸颤抖的手里接过一沓沓的钞票。
那是我和我爸几乎所有的积蓄，加上我连夜回省城，咬牙卖掉那辆刚买不到半年的主力冷链车才凑齐的钱。
递出去的时候，我感觉递出去的不是钱，是我这些年付出的心血，还有我对这个村子最后的一点温情。
家里瞬间冷清了下来，积蓄也被掏空。
以前门庭若市，现在乡亲们路上遇见我爸妈，都像见了瘟神，要么远远绕开，要么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仿佛跟我们说句话都会沾上晦气。
但这还没完。
何倩说的“惩罚”，很快就来了。
没过一周，我接到了税务部门的电话，说接到实名举报，我公司涉嫌偷税漏税，利用乡村业务进行账外操作，牟取暴利。
举报信后面，还附着一份长长的村民联名按手印的“证明”材料。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我自问在正规业务上账目清晰，但早期为了方便，给村里结算时确实有些款项走得比较随意，没完全严格走对公账户。
这一查，虽然最终认定够不上偷税，但“财务不规范”的帽子是扣上了。
公司被罚了一笔款，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搞得我筋疲力尽，信誉也受了影响。
单位领导也找我谈了话，话里话外暗示我“注意影响”，不要因为个人在外面的事情牵连到单位声誉。
虽然没给我处分，但那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让我如芒在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