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始下的时候,林晚正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公司往家走。连续加了三天班,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被水泡过的棉花,又沉又木。她拐进通往租住老公寓楼的那条小巷,想抄个近路。巷子深处的垃圾桶旁,传来一阵细微的、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的呜咽。
鬼使神差地,她停了脚步。
一只猫,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湿透的黑毛紧贴着身体,让它看起来更小了。它就蹲在垃圾桶盖投下的一小片可怜干燥处,抬着头。巷口路灯昏黄的光斜斜洒下来,恰好照亮它的脸。
一双眼睛。
左眼是清澈透底的湛蓝,像冻结的冰川湖。右眼是浓郁的琥珀黄,像凝固的蜂蜜。
雨水顺着它的皮毛往下淌,它却不怎么瑟缩,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晚,那对异色的瞳仁在暗处闪着极微弱的光。林晚心里某块干涸了许久的地方,像是被这眼神,被这冷雨,轻轻戳了一下。她蹲下身,犹豫着伸出手。
“嘿,小家伙,”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没地方去吗?”
猫咪没有躲,反而向前凑了凑,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冰凉,带着雨水的腥气。
那天晚上,林晚的公寓里多了一位住户。她用旧毛巾把它擦干,给它倒了牛奶,找出之前买来当早餐还没吃完的火腿肠。猫咪很安静,对环境的变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两只颜色迥异的眼睛,总是沉默地追随着她的动作。林晚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琉璃”。一蓝一黄,正好。
起初的一切都很美好。琉璃出奇地干净,会用猫砂,不乱抓家具。林晚久违地感受到家里有一点“活气”,而不仅仅是她下班后倒头就睡的巢穴。她对着琉璃自言自语,抱怨工作的离谱,吐槽同事的奇葩,琉璃就蹲在沙发上,或是窗台上,安静地听着,蓝眼睛和黄眼睛偶尔眨动一下。
变化是从琉璃来的第三天晚上开始的。
那时林晚刚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低沉、充满威胁的声音惊醒。不是普通的猫叫,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断续的、压抑着的“呜——嗷——”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她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灯光构成的城市光污染,看到琉璃弓着背,尾巴炸得粗壮,死死盯着卧室门斜对面的那个墙角。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刷得不算太均匀的白色墙漆。
“琉璃?”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猫咪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异色瞳在昏暗中划过两道短暂的亮光,然后又迅速扭回头,继续对着墙角,从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低吼,甚至露出了小小的尖牙。
林晚心里有些发毛,开了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角落的阴影,墙角那里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有。她下床,走过去,伸手在空气里挥了挥。“好了,琉璃,别闹了,什么都没有。”她试图把猫抱起来,琉璃却异常抗拒,身体僵硬,爪子甚至勾住了她的睡衣袖子。
那晚后来,琉璃安静了下来,但林晚却睡得不踏实了。她总觉得那空荡荡的墙角,似乎残留着某种冰冷的、被注视过的感觉。
自那以后,几乎每晚,琉璃都会来上这么一出。时间不定,目标却总是固定——那个墙角。有时它只是警惕地盯着,有时则会像第一次那样低吼。林晚从最初的心悸,慢慢变得有些习惯,甚至开始自己找理由:也许是老鼠?或者墙里有虫子?老房子了,难免的。她打算等忙过这阵就找房东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