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页一页地看，看得特别慢。
“记住了吗？”张律师问。
我点点头：“记住了。”
“好。”他推了推眼镜，“明天上午九点，我们会陪你去警局。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啊。
我的十年，也全都安排好了。
3
第二天，天还是阴的。
我和柯寻约在一家老城区的咖啡馆见面。地方是我定的，偏僻，没什么人。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好，靠着墙，能看见门口进来出去的每一个人。
我点了一杯柠檬水，没喝，就看着窗外的老街。电线杆上缠着乱糟糟的电线，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闲聊。时间在这里，好像走得特别慢。
九点半，咖啡馆的风铃响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冲锋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着有些年头了。他没看吧台，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目光直接落在了我这里。
他朝我走过来。
我认出他了。虽然只在十年前的报纸上见过他的一张黑白照片，但他眉眼间的轮廓没怎么变。只是那时候，他的眼睛里是痛苦和茫然。
现在，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爷爷炼钢时溅出的火花，冰冷又灼人。
他就是柯寻。
他在我对面坐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感，像手术刀，想把我从里到外都剖开。
我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东西呢？”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是一张照片。处理过了，很模糊，但懂行的人应该能看出点东西。”
他拿起U盘，在手里掂了掂，眼睛还是盯着我：“就这个？”
“这是你敲门的砖。”我说，“我不会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我需要看到你的能力，也需要确定，我们是一路人。”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要俞广宏，还有俞琳，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柯寻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他肯定查了最近的新闻，查到了俞琳醉驾，查到了俞家的背景。他可能猜到了我的身份，但他没想到，我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俞广因宏……是你父亲。”他缓缓说道。
“他只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水很冰，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直凉到胃里，“十年前那场车祸之后，他就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
柯寻沉默了。
他把U盘收进口袋，站了起来。
“我怎么联系你？”
“你不用联系我。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我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忽然又停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问了一句：“十年前，你……在车上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在我最深的伤口上。
我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