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办公区的气氛这才稍稍松动了一些。数据分析组的组长许婉，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从我身边走过。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冷杉香水的味道，但此刻，这味道也带上了几分寒意。
她目不斜视，仿佛我是一团空气，径直走进了我爸的办公室。
许婉是局里的精英，名校毕业，能力超群，人也长得漂亮，是不少年轻小伙的梦中女神。当然，她也是最看不起我的那批人之一。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我的喂鱼大业。
在我看来，三叔他们那些所谓的“高科技手段”，跟拿着喇叭对着一头睡熟的狮子喊“快起来”没什么区别。不被一巴掌拍死，都算是运气好。
没过多久，许婉从办公室出来了，脸色比之前更凝重。她走到我桌前，用指节敲了敲我的桌面。
“姜澈，局长让你进去。”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我有点意外。我爸平时基本当我不存在，开会从来不叫我，任务也从来不派给我，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我慢悠悠地擦干净手，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这才晃进了局长办公室。
我爸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里捏着许婉刚交上去的报告。办公室里没开灯，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几缕惨白的光，照着他花白的鬓角。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拉开椅子坐下，没说话。我们父子之间，向来是话不投机。他觉得我不求上进，我觉得他不懂生活。
“这是数据组的报告。”他把手里的文件推了过来，“所有能量指标，水脉活性，空间波动，全部正常。常规手段已经试了三轮，全部失效。”
我拿过报告，随意翻了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看得人眼晕。
“所以呢？”我问。
我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件蒙尘已久的古董，既不确定它是否还有价值，又不得不把它拿出来试试。
“档案处，把‘敖汀’近三百年的起居注调出来。”
我愣了一下。
敖汀。这个名字，在特管局的S级绝密档案里，代表着这座城市地下水脉的那个古老存在，也就是俗称的——龙王。
起居注，则是我们姜家祖上传下来的一种特殊记录，用的不是文字，而是通过特定仪式，感知并拓印下来的“情绪日志”。
这东西，整个特管局，除了我和我爸，没人看得懂。或者说，没人有那个天赋去“读”。
“然后呢？”我追问。
“你亲自办。”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给我派发一个任务，他是在求助。向他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只会喂鱼的废物儿子求助。
整个现代化的特管局，连同那些高精尖的设备和精英人才，在真正的古老存在面前，黔驴技穷了。
现在，轮到我这个“关系户”登场了。
我站起身，拿起那份没什么用的数据报告，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爸，”我轻声说，“我办公室的鱼缸，该换水了。明天，你让后勤处派辆水车，去西山‘空山涧’拉一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