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头发糊在脸上。林野抹了把脸,选了左边的水泥路——至少看起来像条正经路。可刚走两步,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车门没关紧?还是……别的什么?

他回头。车还停在那里,车灯还亮着,可车屁股后面的泥地里,似乎多了团白色的东西。林野眯起眼,风卷着枯叶掠过,那东西就不见了。

“幻觉吧。”他嘀咕着,继续往前走。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这条路的枯叶太厚了,踩上去没有一点脚印,像有人刚扫过。而且,路边的树越来越密,枝桠交叉在一起,把天空切成碎片,漏下的光越来越暗。

林野的手机还在口袋里,雪花屏的余温还没散。他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手机壳上的挂绳——那是奶奶去年给他编的红绳,说能避邪。他攥着挂绳,加快了脚步。

可他不知道,前面的路,从来都不是通往望溪村的。

林野的食指刚触到方向盘上的积灰,车窗外的枯叶就突然发疯似的扑向玻璃。那些本该轻飘飘的枯叶此刻像被抽了筋的尸体,打着旋儿往车窗缝里钻,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反复刮擦着车窗的倒影。

他的余光瞥见右侧灌木丛里闪过一抹猩红,像伤口结痂时渗出的血丝。等他摇下车窗探出头,只看见歪斜的木牌斜插在泥里,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木质,仿佛被剥了皮的血管。牌子上"前方施工"四个字歪得像醉汉,最末那个"工"字缺了半截,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血肉。

当林野用袖子擦去木牌表面的蛛网状积灰时,指腹突然传来刺痛。三枚暗红的锈钉穿透木板,钉头处凝结着黑褐色的血痂。他眯起眼辨认被遮盖的底纹,那些本该是"施工"的笔画下,竟藏着用朱砂填满的篆体"槐魂路"。最后一笔的捺角拖出细长的裂痕,像是被利爪生生撕开的伤口。

"见鬼。"他啐了口唾沫,后槽牙咬得发酸。后备箱里降压药的铝箔板在掌心硌出红印,堂哥三天前的叮嘱突然在耳边炸响:"过了山口千万别停车!右边的路..."当时他正盯着导航上跳动的小红点,没注意后视镜里掠过的白影——此刻那件碎花衬衫正挂在五米外的荆棘丛里,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半朵残缺的槐花。

倒伏的老槐树横亘在水泥路中央,树冠像被巨斧劈开的伞骨,裸露的木质断面渗出琥珀色的汁液。林野打开远光灯,惨白的光束扫过树洞时,半块红布突然无风自动。褪色的绸缎上依稀能辨出暗褐色的纹路,凑近了看竟是干涸的血迹,沿着布料的褶皱蜿蜒成符咒般的图案。

"操!"林野猛踩刹车,轮胎在碎石路上擦出刺耳的尖叫。后视镜里,那件碎花衬衫不知何时又飘回了荆棘丛,这次衣角还系着根褪色的红绳——和他奶奶去年编的那根护身符一模一样。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腐叶和铁锈味灌进车窗。林野摸到方向盘上的汗渍,发现那些汗珠正沿着掌纹往下滑,在真皮表面拖出细长的水痕。他想起导航仪上跳动的小红点,此刻本该显示距离望溪村还有2.3公里,可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却诡异地定格在19:15——正是奶奶摔跤的那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