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走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声音又冷又硬：“东西都带齐了？”
我点点头，拎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那是我的全部家当。
他不再多话，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他的腿很长，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从车站到部队家属院，一路黄沙。
家属院是那种老旧的红砖平房，一排排的，看着就压抑。我们的“家”在最角落的一间，屋里除了床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这个词简直是为这里量身定做的。
上辈子我看到这房子，当场就炸了，指着陆向东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现在，看着屋里的一切，我只觉得无比亲切。
陆向东把我的行李往床上一扔，就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更加看不真切。
“姜禾，”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报告你收到了。字，我签了。明天我让小王送你去车站。”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我心里一抽，疼得厉害。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陆向东，”我开口，声音都在抖，“我不走了。”
他夹着烟的手指顿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喷在我脸上，呛得我直咳嗽。
“不走了？”他嗤笑一声，“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是觉得给你的钱不够？”
我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上辈子我没脸没皮地跟他要了一大笔钱，那是他拿命换来的津贴。
“我不要钱，”我鼓起勇气，伸出冰凉的手，覆在他滚烫的手背上，“我只要你。”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蝎子蛰了。他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我往后踉跄了两步。
“姜禾，收起你那套！”他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我陆向东不是傻子，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说完，他掐灭了烟，转身就要走。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我心一横，从他身后死死抱住了他精瘦的腰。男人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块铁，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拒绝。
“陆向东，你听我说，”我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那身粗糙的军装布料硌得我脸颊生疼，“我怀孕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02
陆向东的身体僵住了，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他低头，视线落在我的小腹上，那里还是一片平坦。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我说，我怀孕了。”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是你的孩子。一个多月了。”
我从帆布包里翻出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B超单，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在老家县医院查的，本来是想拿着它作为筹码，多跟他要点钱。
真是讽刺。
陆向东没有接，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那张纸上，上面的“妊娠6周”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上次探亲回家的时候。”我小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