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村里负责轮流照看的妇人正在灶边熬着一点稀粥，看到韩姨妈进来，都有些诧异。
韩姨妈没有立刻去看李秀姑，而是先在屋子里缓缓走了一圈，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四壁，以及窗户上破损的窗纸，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炕头那个边缘有些磕碰的铝饭盒上。饭盒布满灰尘，被随意丢弃在那里。
她走过去，拿起那个饭盒，用手指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眼神流露出一丝复杂。
然后，她才走到李秀姑面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外甥女疯癫的面容。
李秀姑似乎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她往后缩了缩，挥舞着手臂：“别抓我！别过来！我还！我还给你们！”
韩姨妈伸出手，没有去碰李秀姑，而是悬在她的额前上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她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是了然与痛惜。
她站起身，对那几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妇人温和地说：“多谢你们这些年照顾秀姑，老婆子在这里谢过了。”
妇人们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秀姑以前也帮过我们不少……”
“能跟我说说，当年出事的时候，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吗？”韩姨妈问道，“尤其是，那蛤蟆，叫了没有？”
其中一个当年曾在陈大国家帮忙的妇人，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叫了！我后来听支书媳妇哭诉，说当时孩子突然发疯一样坐起来笑，把他们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听见蛤蟆叫了两声，但当时乱糟糟的，就没顾上喊秀姑……”
韩姨妈听完，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她看着窗外荒凉的院落，声音低沉，“鬼睡觉，相当于人的后半夜，最深最沉。那蛤蟆叫，就相当于鬼界的鸡打鸣，是它们起床的号令。”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潭，让屋里几个妇人都屏住了呼吸。
“秀姑她……不是普通的看病，”韩姨妈转回头，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是‘偷’。谁的魂被鬼扣下了，她就趁鬼睡得最沉的时候，潜入进去，把魂偷回来。”
妇人们听得目瞪口呆，背后窜起一股凉意。
“上次，因为没人及时喊醒她，”韩姨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被鬼发现，扣下了。她的魂，没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李秀姑偶尔发出的呓语。
“这……这可咋办啊？”一个妇人颤声问道。
韩姨妈走到李秀姑身边，轻轻理了理她额前干枯的头发，眼神变得坚定。
“我带她走。”她说道，“回去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
几天后，韩姨妈收拾停当，谢过了村里这几年的照顾，带着神志不清的李秀姑离开了这个村庄。她们走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知道，就像一阵风，悄无声息。
村民们对此议论了几天，大多觉得，这怕是韩姨妈不忍心看外甥女疯死异乡，带回去等死了。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提起。
“偷魂婆”和她的诡异故事，彻底成了真正的、被尘封的往事。
五、归来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