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不缺牛马。”他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陈念，你弟弟在宏发赌场，欠了五千。刚被人扣下，让我去捞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千，变成了五千。
我看着他，这个厂里所有人都怕的男人，他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从袖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传闻说，这是他为了救战友，徒手挡过一刀留下的。
绝望中，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霍科长，你帮我。这个人情，我拿我自己还。”
我说这话时，看到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瞳孔似乎缩了一下。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久到我以为自己会被他眼里的冷漠冻僵。
最后，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什么别的情绪。
“行啊。”他吐出两个字，“跟我走。”
他转身就走，我连忙跟上。经过那些保卫科的队员时，我能感觉到他们黏在我身上的目光，像要把我烧穿。
我不知道霍锋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行啊”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为了我妈，今天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得闯。
出了保卫科，他没去赌场，而是把我带到了工厂后面废弃的仓库区。
这里荒无人烟，高大的水塔在夕阳下投出巨大的阴影。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知道，跟我这种人做交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区里显得格外低沉。
02
我当然知道。
在红星钢厂这个小社会里，流言蜚语比钢水溅出来的火星子还要伤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主动找上霍锋这种名声在外的“煞星”，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我别无选择。
“我知道。”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只要能救我妈，什么代价我都认。”
他沉默了。
风吹过空旷的场地，扬起一阵灰尘。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没点。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厂里的人都说，霍科长烟瘾不大，就是手闲不住，总得找点事做。
“你妈是刘秀娥？”他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以前是厂里的技术员，后来身体不好，就转去了档案室。”他说的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我心里却掀起了波澜。他怎么会知道我妈？
“当年我爸还在的时候，你妈帮过我们家。”他把那根没点的烟从嘴里取下来，在指间转着，“算是……还个人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口中的“人情”，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我原本已经绝望的心湖。
“跟我走。”他没再多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次，是去宏发赌场的路。
宏发赌场藏在厂区外的一片棚户区里，龙蛇混杂。我跟在霍锋身后，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我完全罩住，隔绝了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赌场里乌烟瘴气，我们一进去，就看到了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陈东。他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撕破了，正抱着头蹲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