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幕深沉,秋风卷起荒野的落叶,天地间一片阴冷。宋军大营静卧在黑夜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与犬吠声。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营帐猎猎作响,篝火摇曳欲灭。寒意直入骨髓,仿佛有无形的幽灵在悄然靠近。

在那阴风之中,杨继业的鬼魂缓缓现身。他仍旧是一身战甲,只是面色苍白如霜,双目深邃,透着沉重的哀怨与不甘。他身后跟随两名狰狞的鬼卒,似乎要护送他前往阳间。

杨继业抬眼望着北斗天穹,心中满是沉痛:

“我杨继业,一生征战沙场,为宋室鞠躬尽瘁,死亦不负‘忠烈’二字。然而如今,我尸骸尚未归宗。六郎命人迁葬的,竟是假的尸骨,真身却仍困在洪羊洞中,被封锁在第三层石匣里……这是萧天佐的阴谋!”

想到这里,他的胸中怒火翻腾,战魂不甘。死去多年,他依旧如生时般护念家国,护念儿孙。

“六郎啊六郎,你肩挑杨门血脉,怎能被奸贼蒙骗!若我尸骨不得归宗,你祖宗列祖在地下,又怎安宁?!”

阴风呼啸,他猛然抬手,喝令身后的鬼卒:“随我走!驾起阴风,直入宋营!今夜,我要托兆于六郎,将真相道尽!”

“诺!”两名鬼卒低沉应声,身形化作一阵浓烈的黑雾,缠绕在杨继业身周。

只见天地间顿时阴云翻滚,鬼气森森,仿佛整个宋营都被无形的黑幕笼罩。战马惊嘶,营中士兵纷纷惊醒,只觉心头发寒,却不知这股天威,正是杨家忠魂显现。

杨继业战魂凝立,长叹一声,目光悲壮而坚定:

“待我见到六郎,便将洪羊洞的秘密一一告知。让奸贼的诡计,彻底昭然于世!”

话音落下,他化作一道青白鬼影,随着阴风直扑宋营而去。

夜幕低垂,二更鼓声自谯楼上传来,宋营内万籁俱寂,只有巡夜士卒提灯而行,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星。帐中,杨延昭披着战袍,方才批阅完军务,眉宇间的倦意浓重。他虽位居节度使,受皇恩隆重,却从未有过片刻安宁,心底的牵挂与沉重时刻压着他的胸口。终于,他倚榻而卧,昏昏然陷入睡梦。

忽而,一阵阴风卷入营帐,灯火剧烈摇曳。三更鼓声敲响,幽冥的气息随之弥漫。两个鬼卒披着冷气,推开虚空而来,其后跟随的,竟是杨继业的鬼魂。那身披甲胄、面色惨白的身影一出现,整座大帐都仿佛压上了森寒的重山。

“六郎——”鬼魂低沉的声音带着悲凉,随即吩咐鬼卒推醒了熟睡中的杨延昭。

杨延昭猛然惊醒,抬眼望见亡父,心中霎时百感交集。两狼山战败、父亲坠马殉国的惨景再度浮现,他惊疑交加,呼吸几乎凝固。“父亲……您……怎会——”话未出口,泪已湿了眼眶。

杨继业的身影在夜风中摇曳,双眼却炯炯如炬:“六郎,不必诧异。父亲死后,忠魂不散,今夜特来托梦于你。前番你盗取的骸骨,乃是奸贼萧天佐用假物蒙混。我的真身,还困在北国洪羊洞望乡台第三层石匣之中。”

杨延昭只觉心头巨震,愧疚得几乎跪倒:“孩儿不孝,竟受人蒙骗,未能接父回归!”

杨继业神情悲凉,却不失刚烈:“父一生为宋室而战,不求富贵,只求身后得以归葬祖茔。六郎,切记,洪羊洞才是真骸所在,你须遣人取回,不可误了大事。夜将尽,阴阳相隔,父不能久留,望你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