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年轻时在海外读过书，但骨子里比谁都传统。
裴时立刻坐直了身体。
“是，三叔公。项目前景非常好，我已经拿到了初步的技术专利……”
“行了。”三叔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那些洋玩意儿，我不懂。我只知道，裴家是做实业起家的，靠的是一针一线，一船一货。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长久不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裴时的脸涨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在这些长辈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需要听训的孩子。
三叔公没再看他。
他那双藏在老花镜后面的眼睛，转向了我。
“这位，就是乔家的千金吧？”
“三叔公，我是乔叶。”我平静地回答。
他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嗯。我听说，你父亲是靠……写那个什么……哦，对，叫代码，发家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研究珍稀动物的好奇和鄙夷。
“是，主要从事人工智能和大数据领域。”我说。
“呵呵。”三叔公笑了。
那笑声，很干，很冷。
“听不懂。我们裴家，不懂这些。”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只懂，什么是门当户对，什么是百年传承。”
他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在我身上刮来刮去。
“一个商贾出身的家族，能有什么底蕴？人身上那股子铜臭味，就算穿再贵的衣服，也洗不掉。”
“嫁进我们裴家，就要守我们裴家的规矩。”
“别把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风气，带到家里来。”
他说完，整个房间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冷漠的。
裴时坐在我旁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想替我说话，但张不开嘴。
他也被这顶叫“家族”的大帽子压着。
我感觉到了。
整个裴家，像一张巨大的网。
要把我罩住，然后勒死。
他们今天，就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让我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让我学会，什么叫卑躬屈膝。
我看着这位义正词严的三叔公。
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写满了“高贵”与“传统”的脸。
我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羞愧，或者愤怒。
我反而笑了。
很轻，但很清晰地笑出了声。
4
我的笑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三叔公。
他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你笑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止住笑，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直视着他。
“三叔公，您说得对。”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身上，确实有铜臭味。”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更古怪了。
没人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辩解，或者会哭。
可惜，我两种都不会。
“我不但有铜臭味，而且味道还很浓。”
我微笑着，继续说。
“因为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在我父亲的公司里实习。我知道每一行代码怎么变成利润，知道每一次风投背后是多大的风险和博弈。我闻着钱的味道长大，也知道怎么去赚更多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