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谷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程简派石坚暗中探查，自己则强打精神扑在“开源”大计上。养生馆的草图在寒玉长案上铺开，她正和钱多多激烈讨论着“灵魂SPA”套餐定价策略（“998上品灵石太贵？这叫高端定位！饥饿营销！”），一份烫金的玉简被值守弟子战战兢兢地送了进来。
那玉简通体流转着淡金色的霞光，入手温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表面烙印着一个古朴、威严、如同山岳般的印记——问道峰！
程简心头咯噔一下。问道峰，沧溟界老牌顶级宗门，底蕴深厚，行事霸道，向来以仙门领袖自居。揽星宫虽强，但云渺宫主“性情大变”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开，对方这是来试探，还是来找茬？
她注入灵力，玉简瞬间展开成一道光幕。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措辞却极其傲慢无礼：
**“揽星宫云渺宫主台鉴：”**
**“惊闻贵宫辖下‘坠星山脉’南麓‘赤焰精金矿’开采逾界，侵我问道峰‘栖霞谷’灵脉矿藏三丈七尺！此举有违仙门共契，损我问道峰根基！”**
**“念及两派多年情谊，本座不欲大动干戈。限尔等十日内：”**
**“一、即刻停止越界开采，退出栖霞谷矿脉！”**
**“二、赔偿我问道峰精金矿损失及灵脉修复之资，合计上品灵石五十万！”**
**“三、交出主事者，押至问道峰问罪！”**
**“逾期不覆，勿谓言之不预！”**
**落款：问道峰外务长老，玄诚子**
五十万上品灵石？！还押人问罪？！这哪是通牒，分明是明抢！还是趁火打劫！程简看得火冒三丈，差点把玉简捏碎！库房都快跑耗子了，这老东西张口就是五十万？还扯什么三丈七尺？这数字精确得跟用尺子量过似的，骗鬼呢！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程简怒喝一声，将玉简重重拍在案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石坚、钱多多、以及闻讯赶来的孙长老等几位核心人物齐聚璇玑殿。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孙长老第一个跳出来，花白胡子气得直翘，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宫主！问道峰势大！玄诚子那老匹夫更是出了名的霸道护短！此事……此事定是下面矿监疏忽，误采了边界！依老夫看，当务之急是息事宁人！立刻派人去矿上核查，若真有不慎越界，便……便依他们所言，退让三丈七尺，再备上厚礼，遣使去问道峰赔罪！至于赔偿……五十万着实太多，可商议削减一二……万不可因小失大，惹怒问道峰，引来灭顶之灾啊！” 典型的绥靖派，骨头都软了。
“放屁！”钱多多一听要赔钱，小眼睛瞬间红了，也顾不上尊卑，直接爆了粗口，“孙长老！五十万！还商议削减一二？咱们库房现在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拿什么赔？拿你的老骨头去抵吗？问道峰明显是讹诈！那栖霞谷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什么富矿？还三丈七尺？他玄诚子怎么不说是三十七丈？！”
“钱多多！你放肆！”孙长老气得脸色发紫，“问道峰岂是你能妄议的？！为了宗门安危，些许灵石……”
“些许灵石？！那是宗门的命！”钱多多寸步不让。
“够了！”程简一声冷喝，压下两人的争吵。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石坚身上：“石长老，你怎么看？”
石坚眉头紧锁，如同刀刻，虎目中寒光闪烁：“问道峰行事霸道，人所共知。此事蹊跷，玄诚子所言未必属实。然……”他顿了顿，声音沉凝，“若对方执意刁难，动武非上策。需寻有力证据，据理力争。” 他倾向于查证，但显然也觉得硬碰硬风险太大。
程简看着案上那份烫手的通牒，又看看争吵的孙长老和钱多多，再看看一脸凝重却缺乏破局手段的石坚，前世被甲方刁难、被供应商讹诈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对付这种仗势欺人的老流氓，她程简可有的是经验！
“慌什么！”程简猛地站起，脸上怒容一收，反而露出一丝“职场老油条”面对刁难时特有的、带着点痞气的冷笑，“不就是想讹钱吗？本座陪他玩！”
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语速飞快，条理清晰：
“第一，查证！钱总管，立刻去库房，调取近十年‘赤焰精金矿’所有开采记录、矿脉分布图、与问道峰签订的边界协议副本！越详细越好！特别是边界区域的矿道走向、矿石样本分析报告！石长老，你亲自带人去矿上！带最精于勘探的弟子，用留影玉简，给我把矿脉边界，尤其是栖霞谷那一段，一寸寸地拍清楚！重点找有没有我们新开凿的、越过界的痕迹！还有，把矿上所有管事、矿工分开问话，记录口供！要快！”
钱多多和石坚精神一振：“是！”
孙长老急了：“宫主！这……这会激怒……”
“第二，准备‘礼物’！”程简根本不鸟他，继续下令，“孙长老，你不是要备厚礼吗？去，准备！挑最‘厚’的！把库房里那些积压的、华而不实的、中看不中用的‘面子货’！比如那尊号称能聚灵、实际效果聊胜于无的‘八宝琉璃塔’！还有那批放了上百年、灵气都快散光的‘千年灵芝’！对，就这些！打包！包装要奢华！面子要足！显得我们‘诚意满满’！”
孙长老：“……”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第三，”程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通知问道峰，就说本座恭候玄诚子长老特使大驾！十日期限？太赶了！本座需要时间核实，请他们派个能主事的特使，三日后，璇玑殿，当面‘详谈’！”
* * *
三日后，璇玑殿。
气氛依旧凝重，但程简端坐主位，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抿了一口灵茶。孙长老坐立不安，钱多多则紧张地扒拉着算盘，算着万一开战要赔多少棺材本。
殿外传来一声通传：“问道峰特使，赵乾真人到——！”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云纹道袍、头戴高冠、面容倨傲、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在一群气息强悍的随从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殿内，在程简脸上略一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贫道赵乾，奉玄诚子长老法旨，前来问询贵宫答复！”赵乾真人声音洪亮，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开门见山，连基本的客套都省了。
“原来是赵真人，久仰大名，请坐。”程简放下茶盏，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毫无破绽的微笑，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赵乾真人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如电：“云渺宫主，十日之期已过三日！越界开采，证据确凿！我问道峰的耐心是有限的！不知贵宫，是认罚，还是……要战？” “战”字一出，他身后的随从齐齐上前一步，灵压隐现！
孙长老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程简笑容不变，抬手虚按：“赵真人稍安勿躁。此事关系两派和睦，岂能草率？本座这几日，可是费尽心思，彻查了一番。”
她手一挥，石坚立刻上前，将一枚留影玉简和厚厚一摞资料放在赵乾真人面前的长案上。
“这是近十年赤焰精金矿的详细开采记录、矿脉分布图，以及贵我两派当年共同勘定边界时签下的‘周天星辰契’副本，上面有贵峰玄诚子长老的亲笔灵纹印记。”程简慢条斯理地说着，示意赵乾查看。
赵乾真人皱着眉头，拿起契约副本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这确实是真货。
程简继续：“根据契约，赤焰矿脉与栖霞谷矿脉的分界，是以‘地心熔火线’偏移三度角为基准。石长老，”她看向石坚。
石坚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属下带人实地勘测，动用‘地脉罗盘’反复确认！目前我宫开采最前沿，距离‘地心熔火线’偏移三度角基准线，尚有三尺一寸！何来越界三丈七尺之说？此乃留影玉简，边界矿壁完整，无任何新开凿痕迹！请赵真人过目！”
光幕展开，清晰的矿道景象呈现，边界岩石完整，还有地脉罗盘的精准读数投影！
赵乾真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强辩道：“哼！地脉罗盘亦有误差！或许是你们事后填补……”
“哦？”程简挑眉，笑容更盛，“真人考虑得真周全。所以，本座还特意请来了矿上所有管事和当值矿工，共三十七人，分开问话，录下口供。所有人都可证明，近三个月，矿脉开采方向一直是向内挖掘，绝无向栖霞谷方向推进一寸！口供在此，真人可要一一对质？” 她指了指那厚厚一摞问话记录。
赵乾真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程简话锋一转，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委屈”：“唉，说起来，本座也正纳闷呢。贵峰栖霞谷矿脉，据记载，主产低品‘青纹石’，与我宫赤焰精金矿脉属性相冲，根本不可能共生。贵峰突然声称我宫越界开采贵峰‘精金矿’……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非……栖霞谷下，新发现了富矿？那可真是要恭喜贵峰了！”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破了对方讹诈的荒谬（矿脉属性根本不同），又暗指对方可能发现了新矿想找借口独占！
赵乾真人额头青筋都跳了一下，彻底词穷。他身后的随从气势也弱了几分。
“当然！”程简突然站起身，脸上笑容灿烂无比，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问道峰乃仙门魁首，玄诚子长老德高望重，定是受了下面小人蒙蔽！本宫岂能因小人挑拨，伤了与贵峰的和气？”
她拍了拍手：“孙长老，将本座精心准备的‘厚礼’抬上来！给赵真人压压惊！也算是我揽星宫一点心意，为这场误会给贵峰添麻烦了！”
几个弟子吭哧吭哧抬上来几个巨大、华丽、镶金嵌玉的箱子。孙长老一脸便秘表情地打开箱盖——流光溢彩但灵气微弱的琉璃塔，蔫了吧唧的千年灵芝，还有其他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满满当当！
赵乾真人看着这一箱子“面子货”，脸都绿了！这哪是赔礼？这是赤裸裸的嘲讽！打发叫花子呢！
“你……”赵乾真人气得胡子直抖，指着程简。
“赵真人莫急！”程简笑眯眯地打断他，图穷匕见，“本宫呢，也体谅贵峰下面人办事不易，容易出错。这样，为了彻底消除误会，彰显两派情谊，本宫有个提议：不如，由我揽星宫派遣一支精于勘探的弟子队伍，协助贵峰重新勘定栖霞谷矿脉边界？费用嘛……好说！象征性收点劳务费，十万上品灵石即可！顺便也帮贵峰探探，看有没有‘不小心’越界到我坠星山脉的矿苗？若有，本宫也绝不追究！权当为两派和睦做贡献了！您看如何？”
噗——！
旁边一直紧张扒拉算盘的钱多多，听到“十万上品灵石劳务费”，一口灵茶全喷了出来！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程简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高！实在是高！讹诈不成反被讹！宫主这是空手套白狼啊！还要派人去对方地盘上“帮忙”勘探？！
石坚也愣住了，紧锁的眉头第一次完全舒展开，看着程简那副“真诚”的笑脸，虎目中闪过一丝极其意外的……笑意？还有深深的认可。宫主此举，有理有据有节，不卑不亢，反将一军！这智慧，远超他想象的蛮力对抗！
“你……你……”赵乾真人指着程简，手指哆嗦，脸憋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他带人来兴师问罪，结果被对方用证据啪啪打脸，最后还要被反讹十万灵石？还要让对方派人来自己地盘上“勘定”？这要是答应了，他赵乾以后在问道峰还怎么混？！
“好！好一个云渺宫主！好一个揽星宫！今日之‘赐’，贫道记下了！我们走！”赵乾真人猛地一甩袖袍，连那箱子“厚礼”看都不看，带着一群灰头土脸的随从，如同斗败的公鸡，狼狈不堪地冲出了璇玑殿！背影都透着羞愤和仓皇。
“赵真人慢走啊！劳务费的事好商量！八万也行！”程简还“热情”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噗通！殿外似乎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
“哈哈哈！”钱多多第一个忍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宫主！神了！真神了！十万！不，八万也行！哈哈哈！老钱我服了！五体投地！”
孙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程简，又看看赵乾消失的方向，再看看狂笑的钱多多，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颓然坐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信奉了一辈子的“退让求全”，在宫主这手“反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石坚走到程简面前，抱拳躬身，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宫主明断！智勇双全！属下……佩服！” 那眼神中的认可和敬意，发自肺腑。
程简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端起茶杯，深藏功与名地吹了吹浮沫：“基操，勿六。对付这种想占便宜的甲方……咳，老流氓，就得比他更流氓。记住，打铁还需自身硬，证据链要完整，底气才足。”
她抿了口茶，目光却变得幽深：“不过……问道峰不会善罢甘休的。钱总管，劳务费估计是收不到了，但开源的计划，得加快了！石长老，秘研院那边……有进展吗？”
璇玑殿内的气氛，从胜利的轻松，瞬间又沉凝下来。问道峰的刁难暂时化解，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秘研院的阴影中酝酿。程简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寒玉长案上那道闪电般的裂痕，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而在璇玑殿外，某个无人注意的廊柱阴影中。
厉幽的身影如同墨色般浮现，他苍白的手指间，那枚墨玉玉简正微微发烫。玉简内部，代表“外部压力（问道峰）”、“宫主应对（智取）”、“宗门凝聚力（提升）”的符文闪烁着复杂的光。
他看着赵乾真人狼狈离去的方向，又“望”向殿内程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无声低语：
“云渺……你这‘新机’，倒真是个……妙人。问道峰这条恶犬都被你戏耍于股掌。只是不知……当你这伶俐的爪牙，触碰到真正的禁忌时，还能否……如此游刃有余？” 一丝极其隐晦的数据流，悄然锁定了程简身上散发的、代表着“智慧”、“镇定”、“掌控力”的独特灵力波动频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