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火辣辣的疼痛在左颊炸开,魏嬿婉眼前金星乱冒。她下意识捂住脸,触到温热的液体,竟是血。
芳嬷嬷留着寸许长的指甲,方才那一巴掌直接在她脸上刮出血痕。
“作死的小蹄子!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发呆?长春宫的牡丹若是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魏嬿婉怔怔地望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芳嬷嬷。
这张脸,她死都不会忘。
前世,就是这个老虔婆,在她刚入宫时百般刁难,后来被她得势后,活活勒死在慎刑司。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花房时,芳嬷嬷也是这样,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又嫌她干活不够麻利,一脚踹在她腰上。那时的她只会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可如今,魏嬿婉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红肿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这是她刚进花房那年的手。
“我……重生了?”
刹那间,前世最后的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永寿宫宫冰冷的地上,她蜷缩着,指甲在地面刮出狰狞血痕。那不是普通的毒发,而是皇上精心设计的凌迟,每一寸骨肉都在被无形的手撕扯。
“啊——”
记忆中自己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血沫从嘴角溢出时,她竟看见春婵憨厚的笑脸,可最后她们在慎刑司对视时,春婵眼里只剩彻骨的寒意。
剧痛中又浮现澜翠的身影。记忆里那个总爱笑的小宫女,被王蟾用白绫勒住脖子时,竟还挣扎着爬向她:“嬿婉……你要好好的。”
魏嬿婉深深抠进掌心,却压不住排山倒海的痛意。她突然看见妆台上那对翡翠镯子。
那是进忠临刑前托人送来的,水头极好的玻璃种,比她手上那枚廉价的红宝石戒指贵重百倍。
记忆如惊雷劈开混沌。那个改变命运的雨夜,蓝底蟒袍的太监将伞倾向她:“姑娘仔细水坑。”
后来呢?
他跪在血泊里仰头看她,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质问,最后只轻声说:“炩主儿,你不得好死。”
鲜血溅在红宝石戒指上的瞬间,魏嬿婉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不是错在太狠,而是错在不够狠。若当初斩草除根……
“进忠!若有来世……”她发疯似的扯下戒指,宝石在地上撞出刺耳声响。鲜血从七窍涌出,将那张姣好的面容染成恶鬼。
意识渐渐涣散时,王蟾与春婵的哭喊声像是隔了千重纱帐,魂魄被一寸寸抽离肉身。
就在即将堕入黑暗前,她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蓝影。
那个永远站在阴影里的太监,正用袖角,拭去她肉身吐出的鲜血。他的魂灵比生前更清晰,脖子上还渗着血,可为她擦泪的手却稳得出奇。
就在她即将被记忆的痛楚淹没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宿主您好,我是系统515号。检测到您强烈执念,主线任务已激活:登顶权力之巅。】
“啪!”
芳嬷嬷第二记耳光狠狠抽来。
魏嬿婉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疯魔了?!”芳嬷嬷声音发颤,显然没料到这向来逆来顺受的小宫女竟敢反抗。
魏嬿婉盯着她,忽然低低笑起来。
前世,她忍辱负重,任人践踏,最终却落得个凄凉下场。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芳嬷嬷脸上,力道之重,竟让那老刁奴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魏嬿婉慢条斯理地甩了甩发麻的手掌,目光落在自己指间那枚红宝石戒指上。
前世凌云彻送她的信物,曾被她视若珍宝戴了半生,最终却成了锁住她的枷锁。
她冷笑一声,猛地摘下戒指。
“扑通——”
戒指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井中。
水花溅起的刹那,仿佛在宣告她的新生。
“魏姑娘,可是要送花去长春宫?正巧我也要去那边巡查,不如我送你去吧。”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魏嬿婉浑身一颤。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此刻站在花房门口的,是年轻了二十岁的凌云彻。
前世的今日,正是凌云彻执伞送她去长春宫的日子。那场雨中相遇,开启了她一生的孽缘。
她死死掐住掌心,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必了。”她出声拒绝,声音冷得像冰。
在芳嬷嬷和凌云彻错愕的目光中,她径直取下檐下的油纸伞,将姚黄牡丹护在怀中,头也不回地踏入雨幕。
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魏嬿婉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前世就是这份优柔寡断害了她。
明明已经成了令皇贵妃,却还对年少时的白月光念念不忘,最终被皇上察觉,落得个毒酒赐死的下场。
“这一世,我定不能重蹈覆辙!”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女声突然从右侧传来,“这位姑娘,当心!”
魏嬿婉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上来人。
抬眼望去,只见如懿正施施然从雨幕中走来。七八个宫人前呼后拥地撑着油纸伞,偏她还要将襁褓中的五阿哥露在伞沿外头,还要作出一副“冒雨漫步”的闲适模样。
她今日打扮得活像个移动的首饰匣子,两把头插着七八支金钗,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晃来晃去。
见避之不及,魏嬿婉稳住心神,上前行礼:“花房宫女魏嬿婉,请娴妃娘娘安。”
如懿端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菩萨脸,扫到那盆牡丹时,眉毛倒是动了动。
“你手上拿着的花是洛阳名种姚黄,要送去哪?”
“回小主的话,奴婢正要送这盆姚黄牡丹去长春宫。”
如懿仔细端详那花,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正位中宫,用姚黄装点最合适不过了,你随我一起去吧。”
魏嬿婉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如懿也是这般,表面温柔大度,背地里却最擅长披着关怀的外衣,行杀人诛心之举。
“谢娴妃娘娘体恤。”魏嬿婉叩首,起身时她故意踉跄了一下,让雨水溅湿了如懿那绣满姚黄牡丹的宫装。
“哎呀,奴婢该死!”
如懿的笑容僵了僵,“无妨,快些走吧,这雨越发大了。”
就在魏嬿婉准备跟上人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黄色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魏嬿婉心头一跳,赶忙又低下头去。
“皇上?”如懿惊呼。
轿辇在她们面前停下。弘历掀开帘子,扫了眼跪了满地的宫人,目光突然落在魏嬿婉怀中的牡丹上。
“这姚黄品相不错,抬起头来。”
魏嬿婉缓缓抬头,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故意让左脸的血痕完全暴露在皇帝视线中。
果然,弘历眉头微蹙:“你脸上的伤……”
“回皇上,奴婢方才不慎摔了一跤。”她抢在如懿开口前回答,声音不卑不亢。
“能得见天颜,已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弘历眼中闪过讶异。寻常宫女见他不是战战兢兢就是谄媚讨好,眼前这小宫女倒是特别。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他轻笑一声,“这花是要送去长春宫?”
“回皇上,正是。”
“朕记得姚黄牡丹最是娇贵,沾了雨水容易凋谢。”弘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护得周全。”
魏嬿婉心头一跳。这话表面是在夸她护花有方,实则在试探她是不是有别样心思。
她将花盆举高些,“奴婢愚钝,只知尽心当差。这花儿再金贵,也不过是取悦主子的玩意儿,哪比得上皇上雨中还惦记政务的辛劳。”
弘历闻言大笑,转头对如懿道:“你这宫里的丫头,倒是个妙人。”
如懿笑容僵硬,藏在袖中的手指发抖。魏嬿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才刚开始呢。
魏嬿婉正跟着人群走在宫道上。脑海里开始将前世的记忆在脑中一一捋顺。
此时应该是如懿从冷宫出来重新复宠的时候,若真是情深似海,皇上怎会任如懿在冷宫磋磨三载?
更可笑的是,这份“深情”,竟要靠阿箬被扒皮抽筋来佐证。魏嬿婉就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一个男人需要和一个女人做恨,来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连牲畜都不如,偏偏这般人,竟是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