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宫灯晃着暖黄光影,似薄纱轻笼。
魏嬿婉略施粉黛,两颊轻扫芙蓉胭脂,云鬓轻绾堕马髻,斜插一支步摇,碎光随步履轻晃,衬得脖颈纤长如鹤。
月白色斗篷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茜色软烟罗襦裙,行走间裙摆如涟漪荡开。她缓步而行,腰肢若春柳扶风,如画中仙姝踏月而来。
春婵与澜翠屏气敛息,一左一右紧紧相随,王蟾抱着锦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澜翠望着前方幽深的宫道,忍不住快走两步:“主子,凤鸾春恩车已在宫门外候着了,您怎的要走过去呢?”
魏嬿婉脚步未停,牵着两人的手,“这深宫里的路,我要和你们一步一步走过去。”
春婵闻言抿嘴轻笑,扶稳主子臂弯:“主子连神妃仙子都要逊色三分呢。待会儿皇上见了,怕是要看痴了去。”
魏嬿婉闻言眼波流转,指尖轻点春婵额头:“你这丫头,愈发会讨巧了。”
一行人缓步向养心殿行去,宫道幽深,朱墙夹道,魏嬿婉脚步蓦地一顿,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凌云彻。
他一身玄色侍卫服,腰佩长刀,却仍如前世那般,眉宇间带着怯懦,一副窝囊模样。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魏嬿婉抬手示意春婵等人退后,自己则静静立于原地,不似从前那般热切,亦无半分旧情可念。
凌云彻眼中情绪翻涌,惊诧、失望、轻蔑,最终化作怨愤。他上前一步,嗓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刺耳:“嬿婉,可是皇后逼你如此?娴妃娘娘如此聪慧,都免不了去冷宫吃苦,更何况是你?”
不等她回应,他竟自顾自地提起旧事,语气带着不甘与质问:“当年你在花房受苦时,明明说过——”
“凌云彻。”她忽地打断,眼底再无昔日柔情,“原来你还记得我在花房受过苦。那你可曾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许是没想到她会反驳自己,凌云彻喉间哽了半晌,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见她神色淡漠,他眼底恼意更甚,趁左右无人,咬牙低声道:“魏嬿婉,你当真变了。为了荣华富贵,攀龙附凤!连昔日情分都能弃如敝履!”
魏嬿婉抬眸,目光落在凌云彻那张令她生厌的脸上,朱唇轻启,字字如刀:“凌侍卫,御前当差的人,最要紧的就是管好自己的舌头。这深宫之中,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本宫若不狠,只怕连骨头都被人嚼碎了咽下去。”
她嗤笑一声,眼尾微挑,“你一个侍卫,不过是在宫墙外头站着,别不再用你那狭隘的见识来评判本宫。凌云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陌路。”
说罢她径直向前,肩膀重重撞开凌云彻离去,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凌云彻僵立原地,喉间发紧,竟说不出半句挽留之词,只觉胸口闷得发疼。曾几何时,她还会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笑,如今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心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甘、恼怒,却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不该有的悸动。
魏嬿婉几人刚到养心殿前,朱漆廊柱后忽地转出一道蓝色身影。
进忠手持拂尘躬身行礼,面上堆着笑,眼底却暗潮翻涌:“令主儿可算来了,皇上问了三回了。”余光扫到不远处痴痴望着的凌云彻,握着拂尘的指节顿时泛了白。
魏嬿婉哪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借着宽袖遮掩,极快地在进忠尾指上一勾,面上却仍端着端庄温婉的模样,柔声道:“有劳公公费心了。”
进忠耳尖霎时红透,偏还要强作镇定,嗓音低哑:“主子折煞奴才了。”
他侧身引路,目光却仍黏在她身上,生怕一个错眼,她就被旁人抢了去。
转身刹那,袖中滑出个香盒,正正落在她掌心,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蹭,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魏嬿婉唇畔浮起了然浅笑,就着进忠打起的帘子,裙裾迤迤然没入殿内,由进忠带着去更衣。
暖阁中,魏嬿婉跪在龙榻边软垫上,葱白指尖轻搭玉带,似怯似娇地掠过帝王腰际,却在弘历呼吸加重时堪堪停住。
“嗯?”弘历忽然扣住她欲撤的手,拇指摩挲过那只翡翠玉镯。翠色映着烛光,似一泓春水绕在她皓腕上。
他记得那日养心殿,她便是戴着这只镯子,生生勾得心尖一颤。
“今日熏的什么香?”弘历嗓音低哑,不容抗拒地扣住她下颌,迫使她迎上他的目光,灼热的呼吸裹挟着威压,一寸寸拂过她微颤的唇。
“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用些寻常茉莉头油。”
她睫毛轻颤如蝶栖,偏头时发间步摇却随着动作斜斜滑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恰好半掩住胸前那粒朱砂痣。
弘历将人抱起,魏嬿婉惊呼半声便跌坐在他怀中,纱衣逶迤间露出半截水红色肚兜,金线绣的海棠随着急促呼吸起伏,花蕊处的珍珠正抵在那粒朱砂上。
“朕瞧着,倒像是爱妃比香更勾人。”帝王带着薄茧的指腹碾过她颈侧,话音忽滞,少女肌肤竟随着他触碰泛起红晕,从耳后一路漫至锁骨。
那双眼尾染着胭脂的眸子水光潋滟,明明羞得全身都在发抖,偏生腰肢软软贴着他掌心,像枝头熟透的蜜桃,等人采撷又怕捏碎了皮。
暗香浮动中,魏嬿婉指尖抚过帝王胸口时,分明触到那沉稳的心跳乱了一拍。她垂眸掩住得色,却让一滴恰到好处的泪悬在睫毛上:“臣妾愚钝,怕是伺候不好。”
弘历望进她湿漉漉的眼底,忽然低笑出声:“无妨,朕慢慢教。”
说着反手扯落明黄帐幔,帐钩上悬着的香球猛地摇晃起来,里头的安息香混着龙涎香,在纱帐内酿成令人暧昧的氛围。
魏嬿婉仰颈轻喘,肚兜无声被丢到踏脚上。她瞥见帝王眼底翻涌的暗潮,唇角勾起。
云纱半褪间,莹润肩头泛着光泽,随呼吸起伏的曲线若隐若现。她无意识地绞着纱衣上垂落的丝绦,足间金铃随频率作发出细碎清响,
“这铃铛倒是别致。”弘历轻吻着铃铛周围,目光却盯着她随之起伏沉欲其中的神色,却见她慌忙并拢双膝,绯红从耳尖漫至锁骨。
她越这般羞怯,那铃越是随着叮呤作响,倒像在替人诉说着欲说还休的情愫。
“臣妾家乡的习俗,女儿家出嫁时……”魏嬿婉将脸颊埋进绣枕,尾音忽地化作惊呼。眼角掠过转瞬即逝的笑意,进忠给的香,此刻正随着晃动散入烛影摇红之中。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妆台上。魏嬿婉对镜自照,雪白的颈间红紫交错的指痕未消。
她执起螺子黛,描画柳眉,又蘸了胭脂点在唇上,那抹朱色艳得惊人,竟将案头新供的海棠都比了下去。
铜镜中忽现一抹明黄衣角,弘历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执起一支簪子,簪进她云鬓之间。
“这颜色衬你。”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慵懒。
魏嬿婉耳尖微红,垂眸不语。弘历低笑一声,指腹重重碾过刚点好的朱唇,将那抹胭脂晕开些许。她忽然启唇,含住他的指腹。
弘历眸色骤然转深,另一只手已扣住她纤细的后颈:“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今日晚膳朕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