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火葬场的誓言
苏棠出院那天，天气难得晴好，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医院大门前的台阶上。
她身穿一身淡灰色长裙，戴着帽子与墨镜，遮住了脸上明显消瘦的线条。身体仍虚弱，但步伐却一如既往地坚定。
走出住院部的那一刻，陆沉渊就站在门口。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起，眼中布满血丝。
“我来送你。”他说。
苏棠停下脚步，声音很轻：“不用了。”
她走到出租车前，正要开门，陆沉渊忽然上前将车门挡住，语气比往常多了一份急切：“棠棠，我求你，给我说几句话的机会。”
“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来乞求你原谅的，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一件事。”
苏棠抬眸：“你说。”
陆沉渊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用了全部勇气：“我已经交出陆氏集团执行权，董事会现在由第三方律师监管，二叔涉嫌经济犯罪，警方已经立案，他很快就会彻底垮台。”
苏棠微怔。
“你……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明白，那些权力、那些仇恨、那些我以为必须守护的东西，都不及你的一次微笑。”陆沉渊苦笑，“哪怕你再也不愿意看我，我也要清除掉曾伤害过你的一切。”
苏棠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知道陆沉渊向来高傲，曾经为陆氏守得死死的，如今能做到这一步，意味着他放弃了曾经所有的荣耀。
可——
这真的就够了吗？
“棠棠，”他眼底有哀求，“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一个小时后，苏棠跟随他，站在郊外山脚的那座火葬场前。
这里是她父亲火化的地方。
火葬场门前有一片白樱花林，如今正是盛开之时，满地花瓣像雪一般飘洒。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陆沉渊轻声道，“所以我把这里修缮了，设立了纪念碑，还有……你的父亲的骨灰，我亲自迁回这里。”
苏棠眸色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
“温婉当年伪造了骨灰丢失的记录，其实她……把你父亲的骨灰盒藏进了自己家地下室。我找人查了她所有藏匿点，直到两周前才找到。”
陆沉渊从车上抱下一个骨灰盒，盖子上还沾着樱花花瓣。
“我来还给你。”他说，声音轻得像风。
苏棠的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掉落下来。
那是她父亲啊。
那是她日夜思念，却以为永远找不回的亲人遗物。
她缓缓跪下，双手接过骨灰盒，仿佛终于将自己漂泊了多年的灵魂安放下来。
“爸……”她颤声喊道，“我带你回家了。”
她哭得极其克制，却哭得撕心裂肺。
陆沉渊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
当苏棠站起身时，她手里还紧握着那份被她藏了许久的离婚协议副本。
“我原本想，把这份协议烧掉，连同这段婚姻，一起结束。”
陆沉渊呼吸一紧：“那你现在呢？”
苏棠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协议高高举起，然后——撕成了碎片。
碎纸在空中飞舞，与樱花瓣一同落地。
“你说得对，毁了你不代表我能原谅命运，但至少——”她看着他，眼神冷静又痛楚，“这份婚姻，不再是束缚我前行的铁链。”
“那我呢？”他低声问，“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你的——未来吗？”
苏棠转过身，背对他，轻声道：“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但我现在不想给答案。我累了，也怕了。”
“那我可以等。”陆沉渊坚定地说，“不管多久。”
苏棠没有回头，只是将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慢慢走进火葬场的纪念厅。
他没有跟上。
夜色降临。
陆沉渊依旧站在樱花林下，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陆总，国际特诊中心那边传来消息——苏小姐胃癌为低级别恶性，手术清除彻底，只要好好恢复，没有复发风险。”
陆沉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刚从死亡边缘拉回了呼吸。
“谢谢你告诉我。”
他抬头看向夜空，眼底泛着微光。
“棠棠，我说过，我会等。”
“等你愿意重新回来，哪怕用尽我这辈子的时间。”
这一场爱与血的婚约，仍在继续。
而火葬场的誓言，也在春日樱花下，悄然种下希望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