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她竟成了为他化妆的“周小姐”
陆沉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苏棠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站在樱花树下，轻声问他：“陆沉渊，如果当初你没有骗我，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很好？”
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掌空寂。
醒来时，是夜里三点。
他从病床上坐起，额头全是冷汗。那场车祸虽然不算致命，但他头部受了轻微震荡，一条腿也缝了二十多针，医生建议休养一月以上。
可这几天，他一点都不想待在病房。
一想到苏棠说“我不会再原谅你”，他就彻夜难眠。
他试图靠工作麻痹自己，却在那天傍晚，意外地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是他昏倒送医途中，路过市第一殡仪馆时，车窗外的走廊。
那女人背着光，一袭黑衣，戴着一次性医用手套与口罩，头发盘起，脊背挺得笔直，站在停尸房门口，神色淡漠地迎接着一具即将火化的遗体。
那一瞬间，陆沉渊的心脏狠狠一震。
苏棠。
那是她。
即便脸遮住，他也一眼就认出她的身形——那种倔强、安静，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只有她才有。
可她怎么会在那里？
他连夜派人查殡仪馆资料，却发现，那女人并不叫苏棠，而是“周芷晴”。
——一个假名。
——一个专门负责“高端遗体面容修复”的化妆师。
而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周芷晴，居然刚好接下了下周来为自己完成“术前安抚”服务的预约任务。
因为伤势较重，医院需要做应急预案备案，提前安排殡仪人员做心理建档。
听起来残忍，可对富人而言，这种制度并不罕见。
于是，那天晚上，陆沉渊终于在医院的会客室，等来了她。
“周小姐到了。”
助理低声通报。
陆沉渊坐在轮椅上，面前放着一张白纸与笔，这是“术前遗愿”登记表。
门被轻轻推开，黑色制服下的女人走进来。
她垂眸看地，不发一言。
“你是‘周芷晴’？”陆沉渊声音沙哑。
“是。”
她声音比以往冷了一些，没有往日的情绪波动。
他缓缓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苏棠整个人愣住了一瞬，但很快低下头，将医用口罩往上提了提。
“周小姐，这不是你的任务吗？给我一个死人的脸，画得像活着那样体面些。”
“您现在还没死。”她淡淡道。
“但你已经不是苏棠了。”陆沉渊冷笑，眼底满是苦涩，“我真没想到，我们重逢的地方，竟然是这种地方。”
苏棠顿了几秒，才开口：“陆先生，公私分明。如果您只是想怀旧，那么对不起，我并没有义务配合。”
“怀旧？”陆沉渊声音陡然低沉，“你以为我只是怀旧？”
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面前拉近几步，“你以为你换了个名字，藏在死人堆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苏棠努力想挣脱，但他力气极大。
她咬牙：“你放开我！这是医院，不是你的办公室！”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逼问，“你每天面对一张张冰冷的尸体，你就不怕梦到他们来找你？”
“我怕的不是他们。”苏棠冷冷道，“我怕的，是像你这种活着却没有心的人。”
陆沉渊怔了一瞬，眼底痛意更甚。
她真的……恨他入骨了。
那种恨，已经融进骨髓里，拔都拔不掉了。
苏棠挣脱开他，重新站稳身子，背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我们过去的关系，在你脸上动任何私情。你不需要仪式，我可以免除遗体化妆；你想要完美修复，我也能做到一丝不差。”
“但这之后，我们彼此清零。”
她扯下一只医用手套，啪地一声扔进垃圾桶。
陆沉渊坐在轮椅里，手指紧紧握成拳，血脉突突跳动。
“你能清零，我不能。”他看着她背影，“你记得三年前的雨夜吗？你站在车库门口，问我——‘如果我死了，你会后悔吗？’”
苏棠脚步顿住。
“我骗你了，”他声音颤抖，“我那时候就后悔了。”
“可你没有追我。”
“我不配。”他喃喃，“我没脸去追你。”
她没有说话，推门而出。
陆沉渊闭上眼，任由那句“清零”在脑海里反复折磨。
当天夜里。
苏棠回到出租屋，靠着沙发蜷缩成一团。
她摸出那枚已经掉色的旧婚戒。
她骗了他——她说自己不恨了，其实每天睁开眼，她都恨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她更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这份“恨”消磨成“依赖”。
她怕自己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原谅。
可那样的结局，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而她，再也输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