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最后还是骆养性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出来。
“卑职骆养性见过指挥使大人。”骆养性心中暗自愤怒,他知道这是张振方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威来了。
但明着顶撞上司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圣旨就在他手里,即便他心里再是不甘,也只能先忍下来。
“卑职陶汉良见过张大人。”
……
一时间锦衣卫衙门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各自报上姓名向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张振方见礼。
“行了,把衙门内的花名册给本官拿过来,另外还有重要的账目、文簿都一同带过来,本官要看。”张振方没工夫跟这群人摆谱,一个月时间重组锦衣卫,时间很紧。
但他在衙门内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未见有人送来什么东西,那些人都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有的翻动着什么东西,有的干脆端着一本书装作看书。
后世时,张振方也见过某些不良官僚的丑恶嘴脸,但却从未见过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他随手指着骆养性道:
“你,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骆养性沉着脸走到张振方跟前。
“你是聋了吗?本官要的账目呢?花名册呢?”张振方气的拍了桌子。
“回禀指挥使大人,主事房由陶大人负责,此并不是下官的职差。”骆养性倒是干脆,直接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而那陶汉良压根没意识到骆养性直接将他出卖,一时慌张的站起身来。
“回禀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去取,许是路上耽误了时间,下官这就再派几人去催。”
“不必了,你被免职了,还有你!”张振方看着骆养性道。
“你既为指挥同知,办事不力你也有责任,是故,你也被免职了,回去候旨吧!”
妈了巴子的,跟谁在这儿装犊子呢?倘若这锦衣卫衙门真的是铁板一块,那他不介意把这整块铁板都给换了。
什么叫便宜行事,说白了就是你看着办,只要不翻天,怎么干都行,崇祯皇帝是只要结果,至于过程,都不重要。
“哼,好大的官威,且看你能在这位子上坐几天!”骆养性恶狠狠的盯了张振方一眼,起身出了衙门,那陶汉良本来还想说情,但见张振方冷冽的脸色,也苦着脸追随骆养性而去。
“莫跟本官在这儿装犊子,这锦衣卫衙门离了谁都照样转,你,带路!本官要亲自去主事房。”张振方指着那陆海波道。
主事房不仅存放着历年来锦衣卫办案的所有记录,还有锦衣卫全员的花名册、账目等等,这对张振方来说十分重要,他担心这些人私底下动手脚。
陆海波眼见着两位上司的下场,自然不在跟张振方顶着干,当即带着张振方去往主事房。
主事房距离锦衣卫衙门并不远,周围还有两个小旗的人日夜看守,进去巡视了一番,发现所有账目花名册都未曾被人动过,张振方这才放下心来。
“管事儿的是哪个?”张振方随即出了库房,对值守的几个缇骑道。
“大人,卑职小旗官孔刚。”值守的人中走出一个黑脸汉子拱手道。
“从今日起,本官升你为总旗,再加派两个小旗的人手,给本官好好守着这里,但有鬼祟之人靠近,直接逮捕,倘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张振方盯着这总旗道。
骆养性的威慑力或许是强大的,但却不足以威慑到底层的人,张振方知道,现在他唯一的法子就是先笼络一批低级的官员,从下而上的将锦衣卫从新梳理一遍。
果然,一提升官那孔刚眼睛顿时就放了光:“放心吧大人,只要卑职还在,就是一个苍蝇也别想进来。”
“尤其是那被免职的骆养性,听好了,是除了本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此事若办好,本官提任你为试百户,还有其他兄弟,有官职者,官升一级,无官职着,各赏银五两,给本官打起精神来,把这库房看官好!”张振方又给这群人打了一真鸡血。
这些人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张振方,但他手里的指挥使腰牌却是货真价实,他们知道锦衣卫变天了,但他们更清楚这些与他们毫无关系,谁给银子谁给前途谁就是老大。
又是升官又是赏银的,足可令这群苦哈哈的底层小兵精神矍铄振奋异常。
待出了主事房事,天色已经变暗,张振方在衙门内又坐了一会儿,本打算下班回家,这时角落里一个年约四时许的中年人走到了张振方的跟前。
“下官第四千户所副千户郑冲,有要事告知指挥使大人。”郑冲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言辞间十分的坚定和淡然。
“哦?何事?”张振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道。
郑冲看了一眼衙门内的其他几个官员,张振方马上明白这人意思,示意让那几人下班回家,郑冲这才道:
“大人务必看管好主事房,里头的大部分账目都有问题,尤其是近几年,还有,大人往返家中时务必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夜间,小心遭了小人暗算。”
张振方闻言直接就笑了,他就知道即便那骆养性再是狂妄,诺大的锦衣卫里总有跟他不对付的。
经过了解才得知,这郑冲原本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凭借功劳本可以稳稳的升任指挥同知,但骆养性却以权谋私将功劳都给了自己的亲信,也就是被张振方一枪打死的孙成府,并且还多番打压郑冲,职位更是一降再降,最终沦落为了千户,还是副的。
本来郑冲对前途已经死心,也不打算与骆养性在对着干,他年纪也大了,本打算再存些银子走走关系,争取将职位留给自己儿子,但张振方的到来,重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虽然觉得张振方有些年轻气盛,甚至说草率,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必不简单,定是上头有人,郑冲今日苦思冥想了一整个下午,最终决定赌一把。
“主事房本官已经加派了一个总旗的人手看护,倘若你有靠谱点的人手,也可加派过去,待本官查明真相,本官必不会亏待于你。”对于第一个向他投诚的人,张振方自然要好好笼络,他可不信骆养性只有这么一个仇人。
“卑职手底下总共有三百多个弟兄,倘若算上回老家赋闲种地的,有五百多个,身手好靠得住的也有七八十个,本官容后就令他们前去主事房值守。”郑冲面带喜色道。
“嗯,把你那些弟兄全都召集过来吧,但本官只要身手好,能办事儿的,还有,为何一个千户只有五百多人?”张振方皱眉道。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实不相瞒,即便是还在的这三百多个弟兄,也大都打算辞职回家了,锦衣卫绝大部分缇骑,都已经半年多没拿到过任何薪俸了。”郑冲为难道。
“老子就知道……”张振方嘀咕了一句。
明末贪污腐败横行,国库又没银子,张振方从宫里来锦衣卫衙门的路上就曾想到,所以倒是也没太意外。
“是不是还有吃空饷的情况存在?”张振方又问道。
“大人明鉴,咱锦衣卫衙门里不仅吃空饷,实饷也吃!”郑冲闻言激愤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