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歧路暗涌与腐根之秘

腐根林的幽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林薇。

她背靠着一根冰冷、渗出湿滑冷凝水的,巨大黑色根瘤,那纹路已爬满锁骨,向颈侧延伸,不再是灼热,而是沉甸甸的铅冷,仿佛有黑色的冰,在血管里缓慢凝结。

她不敢再轻易动用【规则洞悉】或具现代码,那就是如同在濒临崩溃的堤坝上,开闸放水。

苏琳的身体,被安置在她用最后一点精神力,具现出的、几近透明的能量薄膜中,隔绝着腐根林无处不在的湿冷,和微弱的污染气息。

薄膜内,她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胸口被陈婉“冻结”的青灰色区域,如同一块丑陋的补丁,无声地诉说着濒临崩解的危机。

‘薇薇,这片区域的能量惰性太强…你的身体…’

江远的意念,带着沉甸甸的担忧,通过掌心幽蓝的印记传来,如同寒夜中微弱却坚定的火种。

“我知道。”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扫过周围,散发着幽蓝荧光的扭曲菌伞,和盘根错节的腐朽根须。

这里是世界树庞大网络的“垃圾处理场”,能量稀薄,且充斥着衰败气息。

别说修复身体,连维持苏琳肉体最低限度的生机,都捉襟见肘。

“得找点‘活性’的东西…比如…”她的目光,落在菌伞下一些缓慢蠕动、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上。

这些苔藓能吸收转化微弱的污染能量,蕴含着一丝微薄的生命活性。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一簇看起来,相对“健康”的发光苔藓。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接触的一刹那!

吭——!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翠绿光芒,如同无形的屏障,一瞬间在她指尖前方亮起,柔和而坚定地挡住了她的触碰!

林薇瞳孔骤缩!这光芒…她太熟悉了!

它是陈婉的细胞级微操能量!虽然微弱,但那种精微的控制感和生命烙印,绝无仅有!

这簇苔藓,难道是被陈婉标记了?

她在这里?!

惊疑刚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从侧面巨大的菌伞阴影下传来:

“果然,老鼠只会往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钻。”

艾拉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

她不再是那个高挑、优雅的引导者形象。

光织族特有的藤蔓丝线衣饰上,沾染了腐根林的污迹,几处撕裂的痕迹,如同狰狞的伤口。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翠绿的底色,被一种不断蠕动、闪烁着的暗紫色幽光,彻底覆盖,如同两颗嵌入眼眶的、充满恶意的冰冷宝石!

她的动作,也失去了往日的流畅,带着一种机械的僵硬感,每一步踏在湿滑的苔藓上,都发出轻微却刺耳的“滋啦”声,仿佛关节在生锈摩擦。

她的身后,跟着三名光织族战士,他们手中的“光之泪”晶体,不再是纯净的白色光芒,而是散发着同样不祥的,暗紫色光晕,如同被污染的星辰。

“艾拉…”林薇的心,沉到谷底。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艾拉!

是什么变了?

那暗紫色的幽光,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的冰冷吞噬感——!

像极了她在世界树协议核心节点,“看”到的、木语族正在窃取、转化的暗紫色能量!

但艾拉身上的,更加浓郁、更加混乱、更加…疯狂!

“交出‘容器’。”艾拉的声音,像是信号不良的电子合成音,冰冷、断续。

暗紫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那能量薄膜中的苏琳,“她…属于…协议…净化…需要…”

“净化?”林薇冷笑,强撑着身体站直,左手下意识护在苏琳身前:

“你是想把她变成像你这样的怪物吗?艾拉,看看你现在的自己!丑得不行!你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污染?”艾拉歪了歪头,动作僵硬诡异,暗紫色的眼眸中,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内部在进行激烈的冲突:

“我…是进化!是…掌控!旧规则…虚伪…脆弱…”

她猛地指向林薇,“你!才是…最大的…污染源!你的印记…你的力量…必须…清除!”

她身后的光织族战士,立刻举起手中的污染“光之泪”,暗紫色的能量光束,开始凝聚!

林薇的瞳孔猛缩!但身体状态根本不允许硬扛!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目光瞥见,旁边那一簇被陈婉翠绿光芒标记的苔藓,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一瞬间成型!

“指令:局部空间置换!目标:标记苔藓与后方菌伞!”

嗡!

左手掌心印记,爆发出最后的微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扭曲了林薇前方小片空间!

那簇被翠绿光芒标记的苔藓,和她身后一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腐殖气息的黑色菌伞,位置瞬间互换!

噗嗤!噗嗤!

两道暗紫色的净化光束,狠狠射来,却只击中了那株被置换过来的巨大菌伞!

暗紫能量与腐朽的菌体猛烈碰撞,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黑烟腾起!

而林薇和苏琳的身影,借着菌伞爆裂的短暂混乱,和空间置换的余波,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原地淡淡的能量涟漪,和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的菌伞残骸。

“滋…目标…脱离…”艾拉发出刺耳的电子杂音,暗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薇消失的方向,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

“追踪…空间…残留…腐根…深处…她跑不远…”

她僵硬地转身,带着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战士,如同索命的机械,没入更深的黑暗。

意识星辰空间。

这里不再是破碎光点漂浮的虚空。

中央,苏琳那微弱的核心意识光点,被一片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由无数幽蓝星辰构成的,无比璀璨的星云,温柔地包裹着、温养着。

星云缓缓旋转,散发出宁静而浩瀚的气息。

江远的身影,如同由星光凝聚而成,比以往更加凝实,静静地守护在星云之外。

星云内部,核心光点微微闪烁,一个由纯粹意识构成、模糊却依稀能辨出苏琳轮廓的虚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是被格式化的空洞,而是充满了复杂的迷茫、戒备,以及一丝深藏的、被唤醒的“净化者”本能。

“这是…哪里?”苏琳的意识虚影,环顾这一片陌生的星辰,声音带着意念的波动。

“这个是你的避风港,苏琳。”

江远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星光身影靠近星云边缘,“你暂时安全了。是林薇救了你。”

“林薇?”苏琳的意识虚影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前净化者07号的冰冷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迷茫!

“是她!是她害死了灵!是她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她救了我?哼!她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体!利用我的能力!”

强烈的愤怒和怨恨,瞬间爆发,如同强烈风暴,冲击着包裹她的幽蓝星云,引得星辰光芒一阵阵波动。

“冷静,苏琳!”江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力量:

“灵的选择是为了救所有人!包括你!林薇当时别无选择!她为了保住你的意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代价?”苏琳冷笑道,意识虚影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她的印记?她的湮灭纹路?那只是她窥探规则、玩弄力量的报应!她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毁灭就跟随到哪里!终焉之地是这样,新绿洲也是这样!”

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箭矢,狠狠刺向星云之外的江远,“而你!你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寄生在她印记里的幽灵?还是她操控的另一个傀儡?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你有什么企图?”

江远的星光身影,一阵剧烈的波动,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他沉默了片刻,星光变得更加深邃:

“我是江远。我是林薇的江远。保护你,是因为林薇她的嘱咐,大家都需要你活着,也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从终焉爬出来的人,再一次坠入深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至于企图…或许,我只是不想看着薇薇一个人,背负着所有人的信任危机、误解和怨恨,在黑暗里越走越孤单。”

“孤单?”苏琳的意识虚影,仿佛被这个词刺痛,愤怒稍稍一滞,随即被更深的悲凉取代。

灵的牺牲,新绿洲的排斥,陈婉的站队,张浩的迷茫…还有眼前这个陌生星辰空间里,唯一能交流,却又是“敌人”同伙的存在。

巨大的孤独感和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再说话,意识虚影,蜷缩回星云深处,只留下冰冷的戒备和无言的抗拒。

江远看着星云中,那一团散发着悲伤与愤怒的冰冷光晕,无声地叹息。

守护容易,化解心结,难如登天。

他默默调动着星辰的能量,更加温和地,滋养着苏琳的核心意识。

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时刻感应着外界,林薇那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生命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