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沈棠卧室的窗户上。
手机屏幕幽白的光映着她纠结的脸,指尖在“顾砚白”的名字上悬停又落下,落下又悬停,最终,那股盘踞在心口、烧得她坐立难安的好奇和某种隐秘的冲动,还是占了上风。
她点开了哥哥沈律的微信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击,发送了一条看似随意的消息:
「哥,问你个事儿。」
「顾砚白…他有女朋友吗?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消息几乎是秒回。
沈律:「???」
沈律:「沈小棠!你不对劲!」
沈律:「大半夜不睡觉打听我兄弟感情史?老实交代,怎么…你看上他了?」
屏幕上哥哥犀利的追问像探照灯,瞬间照得沈棠无所遁形,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烫,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上他了”——像是被戳穿了某种隐秘的心思,指尖蜷缩,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
沉默在对话框里蔓延,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沈律那边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新的消息弹了出来,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
「小棠,听哥一句劝,趁早收了这心思。」
「砚白那人…啧,看着温温和和,骨子里冷着呢,心思藏得比海都深。他那圈子里多少名媛淑女明示暗示,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过。」
「他对谁都好,但也对谁都保持着距离。你哥我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都摸不透他那颗七窍玲珑心到底在想什么。你这傻丫头,别一头撞上去,他那堵南墙,又冷又硬,撞不动的。」
「乖,早点睡,别瞎琢磨了。」
哥哥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水,兜头浇下。
沈棠抿紧了唇,指尖在屏幕上用力戳了几下,回复得飞快,带着点被说中心事的恼羞和强装的乖巧: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随便问问嘛!谁看上他了!哥你真啰嗦!」
「睡了睡了!」
发完,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手机重重扣在胸口,仰面倒在柔软的被褥里。黑暗中,天花板的轮廓模糊不清。
“趁早收了这心思…”
“他那堵南墙,又冷又硬…”
“撞不动…”
沈律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可心底那股不甘的火焰,被冷水浇过,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潮湿的灰烬里闷闷地燃烧着,带着一种更加执拗的叛逆。
凭什么?凭什么哥哥说他冷就冷?凭什么说他难搞她就不能试试?
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猛地冲了上来。沈棠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翻身坐起,重新抓起了手机。屏幕的光再次照亮她写满“豁出去”三个字的脸庞。
她直接点开了顾砚白的聊天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她问他附近哪家画材店颜料全,他给了个详细地址和店名,末了还加了一句:“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心跳如擂鼓,删删改改,打了一堆字又删掉。
最后,她闭了闭眼,一咬牙,发送了一句极其直白、甚至带着点莽撞的:
「顾砚白,问你个事儿。」
「你有女朋友吗?」
发出去的瞬间,沈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手指紧张得微微发抖,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毫无动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沈棠快要被自己的心跳声震晕,后悔得想撤回消息时,屏幕终于亮了。
顾砚白:「?」
只有一个问号。简简单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微微挑眉、带着一丝疑惑和审视的神情。
沈棠的脸更烫了,像是被那个问号烫到。她硬着头皮,手指飞快地敲打,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急切:
「快说!有还是没有?」
这次回复快了些。
顾砚白:「没有。」
看到这两个字,沈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剧烈地跳动起来,带着一丝隐秘的雀跃。没有!他没有女朋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
那股豁出去的劲儿再次冲昏了头脑,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飞快地打下了下一句:
「那…」
「你介不介意…」
手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把后半句用力戳了出去:
「多一个女朋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沈棠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柔软的枕头上。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了滚烫的脸,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完了完了完了!她怎么敢!这跟当面告白有什么区别!顾砚白会怎么看她?觉得她疯了?还是觉得她轻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跳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手机屏幕,生怕看到任何让她无地自容的回复。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羞耻感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枕头上的手机终于微弱地震动了一下,屏幕幽幽地亮起。
沈棠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松开捂着脸的手,几乎是屏着呼吸,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心情,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开了那条新消息。
顾砚白的回复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清晰,冷静,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温和却不容置喙的疏离感: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沈棠盯着那八个字,仿佛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根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她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尖。那股豁出去的勇气和隐秘的雀跃,像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上滚烫的温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多么委婉,多么体面,又多么…彻底的拒绝。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冷嘲热讽,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用一种最温和的方式,在她和他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界限。他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他只是…没有想法。
所有的勇气和幻想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沈棠慢慢松开手,任由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像一个躲避现实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