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守卫者庞大的金属残骸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矗立在通道中央,散发着浓烈的铁锈、机油和硫磺混合的死亡气息。温热的晶体紧贴在林墨掌心,精纯的能量如同涓涓暖流,缓缓渗入他撕裂般剧痛的神经和疲惫不堪的身体,带来一丝难得的舒缓。但这短暂的安宁,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平静。

通道内一片狼藉。粘稠的血泊在冰冷的石板上肆意蔓延,与暗红色的能量液、黑色的油污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紫黑色泥沼。残肢断臂散落各处,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气混合着机械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火把大多已熄灭,仅存的几支在死寂的空气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劫后余生者惊恐茫然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阿铁和另外三个侥幸活下来的匠人——一个断了左臂、用破布草草包扎、脸色惨白如纸的老汉;一个脸上布满擦伤、眼神呆滞的年轻人;还有一个身材矮壮、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的中年汉子——相互搀扶着,如同受惊的鹌鹑,缩在远离守卫者残骸的角落,目光呆滞地望着林墨,以及他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晶体,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他们亲眼目睹了林墨如何“看”穿这恐怖巨兽的弱点,如何指挥他们发起那近乎自杀的反击,又是如何在最后关头,如同神祇般掷出致命一击!

络腮胡小队长和他仅剩的两个士兵,同样狼狈不堪,靠墙瘫坐着,大口喘着粗气。士兵的弩箭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小队长腰刀的刀尖也崩掉了一小块。他们看向林墨的眼神更加复杂,除了恐惧,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和…隐隐的排斥。这个匠户小子展现的力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也打破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界限。

死寂中,只有林墨粗重的喘息声和晶体光芒微微闪烁的嗡鸣。他背靠着冰冷的、布满苔藓的石壁,将晶体小心地收入怀中,紧贴着璇玑盘。两股同源的能量似乎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让璇玑盘的震颤更加平稳有力。他闭着眼,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着精神和体力。天工印带来的撕裂感依旧存在,但晶体的温养让剧痛稍有缓解。他知道,危机远未结束。神机道的眼线…昨夜山丘上的操控者…还有这地宫深处未知的恐怖…都在黑暗中窥伺。

“清…清点人数…”络腮胡小队长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通道,最终停留在林墨身上,眼神闪烁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士兵和幸存的匠人麻木地开始辨认尸体。压抑的啜泣声和干呕声断断续续响起。出发时三十多人的队伍,此刻算上林墨和阿铁,只剩下了八人!减员超过三分之二!巨大的伤亡让气氛更加绝望。

“队…队长…前面…前面没路了!”那个断臂的老汉突然指着通道前方,声音颤抖地喊道。

众人悚然一惊!顺着老汉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守卫者冲来的方向,通道并未继续延伸,而是在大约二十丈外,被一面巨大的、相对完整的石壁彻底封死!石壁前的地面,也布满了翻板陷阱塌陷后留下的深坑和犬牙交错的裂缝,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唯一的通路,似乎就是他们来时的那条布满机关陷阱的死亡之路。后退?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些未知的致命机关,还有可能存在的、新的守卫者!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众人淹没。

“妈的…”络腮胡小队长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震落几片苔藓。

林墨强撑着站起身,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面死路的石壁上,而是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腕间的天工印传来持续不断的、清晰的悸动,并非指向死路,而是指向通道侧方!璇玑盘也在怀中稳定地震颤着,盘面上代表方向的星图光点明灭不定,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指向——右侧通道壁!

他踉跄着,无视众人惊疑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通道右侧。那里,有一片相对开阔、被几块巨大断裂石板半掩着的区域。石板后方,是一面保存相对完好的、覆盖着厚厚青黑色苔藓的石壁。

“墨哥?”阿铁担忧地跟了上来。

林墨没有回答。他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石壁上一块区域的苔藓。昏黄的火光下,露出了被苔藓掩盖的壁画一角!

那壁画色彩早已褪去大半,只留下模糊的轮廓和斑驳的痕迹,但依旧能辨认出曾经的辉煌!画面描绘的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穹顶空间,穹顶之上并非天空,而是浩瀚的宇宙星海!无数形态优美、流线型的金属飞行器如同鱼群般在星空中穿梭!穹顶之下,是难以想象的宏伟景象:巨大的、如同山峰般的精密机械结构层层叠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形态各异的金属造物在井然有序地工作;穿着奇特制服的人们在复杂的控制台和悬浮的光屏前专注地操作…整个画面充满了超越时代的科技感与和谐感,如同神之国度!

“这…这是什么地方?”阿铁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震撼了,喃喃问道。其他幸存者也被吸引,围拢过来,眼中充满了惊疑。

林墨的手指继续移动,拂开旁边的苔藓。画面陡然转折!风格变得狂乱而狰狞!燃烧的巨大火球(或者说是某种包裹着烈焰的庞大巨物?)如同陨落的星辰,撕裂了穹顶的星图,带着毁灭的烈焰狠狠撞击在那辉煌的城市之上!画面瞬间被撕裂、崩塌!巨大的金属结构在高温中扭曲、熔断、坠落!无数渺小的人影在烈焰和坠落的金属碎片中奔逃、哀嚎、化为灰烬!绝望和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坠之灾…”林墨低声念出了顾衍笔记中的词语,眼前的景象与笔记的描述完美重合。一股源自上古的悲怆和冰冷的恐惧,透过冰冷的石壁,无声地渗入骨髓。

他的手指没有停,拂向壁画更边缘、更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画面更加破碎模糊,描绘的似乎是灾难中的抵抗:一群穿着类似天工院服饰的人,聚集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复杂齿轮和符文阵列构成的圆形平台周围,神情悲壮而决绝。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刺目光芒的装置——那装置的形状,赫然与林墨怀中的璇玑盘极其相似!只是放大了无数倍!如同一个巨型的能量核心!这些人似乎在倾尽全力,将自己的生命能量注入其中,启动这个巨大的装置,试图对抗从天而降的毁灭!

而在画面最不起眼的边缘,一个穿着首席服饰、面容模糊却姿态决绝的身影(顾衍?)旁边,石壁上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凹痕标记!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那青铜的璇玑盘!他颤抖着,将璇玑盘底部,那个他无数次摩挲、却始终不明其意的、如同钥匙孔般的不规则凹槽,小心翼翼地、严丝合缝地…对准了壁画上那个不起眼的凹痕标记!

完全吻合!

就在璇玑盘底部与壁画凹痕完美契合的瞬间!

嗡——!!!

一股低沉而浑厚的能量嗡鸣,毫无征兆地从石壁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巨兽被唤醒!林墨手中的璇玑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蓝白色光芒!盘面上所有的星图刻度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符文光流在盘面上飞速流转!

咔哒…咔咔咔…

一连串清脆悦耳、如同精密钟表启动般的齿轮咬合声,从石壁内部密集响起!声音由近及远,迅速传递到通道深处!

轰…隆…隆…

沉重的、如同万吨巨闸被缓缓开启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整个通道的微微震颤,再次从地宫深处传来!但这一次,声音并非充满毁灭的暴怒,而是一种古老、沉稳、带着某种仪式感的韵律!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那面原本被苔藓覆盖、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石壁,在壁画凹痕标记所在的区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没有烟尘,没有碎屑,仿佛那厚重的石壁本身就是一扇完美契合的门户!

一道幽深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缝隙内部,并非预想中的黑暗!墙壁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晶石,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照亮了一条向下的、宽阔而陡峭的通道!通道的四壁和地面,不再是粗糙的石块,而是覆盖着光滑如镜、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奇异材质!无数粗细不一、缠绕着黯淡符文光芒的金属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紧密地排列在通道两侧的墙壁内,延伸向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能量液味道,扑面而来!一种超越了时代的、冰冷而精密的科技感,瞬间震撼了所有人!

“通…通道!有路!有活路了!”那个矮壮的中年匠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尖叫!

绝望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幸存者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和哭喊!络腮胡小队长和他的士兵也目瞪口呆,看着那凭空出现的、通向未知的金属通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狂喜!

然而!

就在这希望乍现的狂喜瞬间!

一道冰冷、迅疾、带着浓烈杀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混乱的人群后方暴射而出!目标直指林墨!正是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神机道眼线!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凶戾的光芒,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并非冲向通道,而是直扑林墨——更准确地说,是扑向林墨刚刚收入怀中、那枚守卫者的核心晶体,以及他手中那光芒璀璨的璇玑盘!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刀疤脸嘶哑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志在必得的疯狂!一只覆盖着细密金属鳞甲的手爪,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林墨的胸口!爪尖闪烁着淬毒的寒芒!

“墨哥小心!”阿铁目眦欲裂,怒吼着想要扑上来阻挡!

但刀疤脸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林墨刚刚经历大战,精神体力透支严重,反应慢了半拍!

眼看那致命的金属利爪就要洞穿林墨的胸膛,攫取那两件至关重要的宝物!

刀疤脸眼中,已经映出了林墨惊骇的脸庞,和他怀中那透过衣料散发出的温暖红光与璇玑盘的蓝白光芒!贪婪和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道主…会奖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