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如同浸泡在生命之泉的源头,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吮吸着纯粹而磅礴的生机。光茧内部,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无边的安宁和缓慢流淌的力量。破碎的骨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重塑,淡金色的光泽在骨缝间流淌,新生的骨质坚韧远胜从前。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干涸大地迎来甘霖,在纯净能量的冲刷下迅速愈合、重组,变得更为强韧有力。灼痛撕裂的经脉被拓宽、加固,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汹涌的金色河流重塑,奔涌着新生的、远比过去雄浑的力量。
丹田之中,那团旋转的暗金色气旋已彻底稳固,中心那点凝实的金色光点如同微缩的恒星,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战神的力量本源,在光茧无保留的滋养下,已然复苏,如同沉睡的火山积蓄着喷薄的力量。
识海深处,那被淡金色能量膜牢牢封印的污浊黑斑,依旧死寂,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毒虫。白烨的意识仿佛彻底沉寂,被那场净化风暴碾碎了所有反抗的爪牙。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深沉的、被温暖包裹的沉眠之中——
“杀——!!!”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底层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绝望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在白夜的意识深处炸响!
不再是模糊的记忆碎片!这一次,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身临其境!
视野瞬间切换!
不再是光茧的温暖安宁,而是置身于一片燃烧的、如同地狱般的焦土战场!
天空是破碎的、流淌着污血的暗红色,巨大的、燃烧着黑焰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迹,如同死神的泪滴,不断砸落大地,掀起滔天的火焰和毁灭的冲击波!脚下的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熔岩如同血管般在其中奔涌、喷发!空气灼热得如同炼钢炉,充斥着浓烈的硫磺、血腥和肉体烧焦的恶臭!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濒死的惨嚎、能量爆炸的轰鸣…汇成一片足以撕碎灵魂的死亡交响曲!
白夜——或者说,此刻占据他全部感知的,是那位白衣战神——正手持那柄巨大的青铜战剑,剑身燃烧着刺目的白色光焰,如同擎起一轮微型的太阳!他浑身浴血,古朴的战甲早已破损不堪,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敌人的污血不断滴落。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战场最惨烈的核心!
他的身前身后,是无数倒下的身影!有人类,有身披奇异甲胄的盟友,也有更多形态狰狞、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敌人残骸!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将军!左翼…左翼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半边脸都被烧焦的副将踉跄着冲到近前,声音嘶哑绝望,“第三、第七军团…全…全没了!那怪物…它…它冲破了防线!”
白衣战神猛地转头!顺着他染血的视线望去——
战场左翼的方向,一道顶天立地的恐怖阴影正缓缓站起!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它仿佛由纯粹的黑暗和扭曲的血肉构成,无数只流淌着脓液的眼睛在它庞大的身躯上开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疯狂与毁灭意志!它每一步踏下,大地都在哀鸣、崩裂!它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无数英勇的战士在它散发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化为飞灰!
而在那毁灭巨影的阴影之下,一道相对渺小、却散发着同样决绝气息的白色身影,正逆着溃散的人流,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巨影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袭残破却依旧洁净的白衣,与战神的甲胄风格相似,却更显轻盈。她的面容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头如墨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以及那双清澈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火焰的眼眸!她手中并无巨剑,只有一柄细长的、流淌着冰蓝色光华的短匕,在她手中却仿佛握着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兵!
“不——!清瑶!回来!!!”白衣战神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认得她!那是他最信任的副将,是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是…是他灵魂深处最珍视的存在!他看到她燃烧生命本源,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不可战胜的毁灭之源!
“为了…身后!”女子清冷而决绝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对他的…深深眷恋?
“轰——!!!”
冰蓝色的流星狠狠撞入了毁灭巨影的核心!刺目的冰蓝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那巨影的小半边身躯!极寒与毁灭的力量疯狂对冲、湮灭!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剧烈扭曲!
成功了?!
白衣战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然而,就在那冰蓝光芒爆发的巅峰,一道极其隐晦、却快如黑色闪电的阴影,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战场一处看似安全的废墟阴影中激射而出!那阴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带着阴毒诅咒的污秽能量箭矢!它的目标,赫然是那冰蓝光芒核心中、正在与毁灭力量殊死对抗的纤弱身影!
时机!角度!阴毒到了极致!完全是趁其不备、落井下石!
“小心——!!!”白衣战神的怒吼被巨大的能量轰鸣声淹没!
“噗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道阴毒的诅咒之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女子在全力对抗毁灭巨影时、防御最薄弱的侧腰!
冰蓝色的光芒猛地一滞!
女子那决绝冲锋的身影瞬间僵硬!她难以置信地、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诅咒之箭射来的方向——那片看似平静的废墟阴影!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震惊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从她口中溢出!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和分神!
那被冰蓝光芒暂时压制的毁灭巨影,发出了震天的、充满狂怒的咆哮!一只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恐怖巨爪,撕裂了冰蓝光芒的束缚,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地拍在了那失去防御的纤弱身影之上!
“不——!!!”
白衣战神发出了绝望到灵魂深处的嘶吼!
视野瞬间被刺目的毁灭光芒和飞溅的冰蓝碎片所充斥!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毁灭的巨爪狠狠拍飞!血洒长空!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熄灭!
“清瑶——!!!”
悲痛、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的杀意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了那诅咒之箭射出的废墟阴影!
他看到了!
在那片阴影的边缘,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暗金色战甲的身影,正缓缓放下手中一张造型诡异的黑色短弩!那张脸…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阴影中扭曲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对战友牺牲的悲痛,没有对毁灭的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快意?!
是他?!
一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就在这刻骨铭心的背叛画面即将清晰烙印的瞬间——
识海深处,那片记忆星海的最边缘、最阴暗的角落!
那块布满裂痕、被厚重尘埃覆盖、记录着战友牺牲与背叛的记忆碎片,其表面那道最深的裂痕深处,那一点被冰冷意念“注入”的、充满怀疑与背叛意味的“暗示”,骤然被激活!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
一股冰冷、尖锐、如同淬毒匕首般的意念,毫无征兆地从那道裂痕中爆发出来!它并非攻击,而是…扭曲!
它像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手,狠狠地、粗暴地抹向了记忆中那张模糊的、放下黑色短弩的脸!
那张脸瞬间变得一片混沌!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特征都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个纯粹的、象征着“背叛者”的、令人憎恶的黑色剪影!
同时,这股冰冷意念如同病毒般蔓延,疯狂地篡改着记忆碎片中残存的所有信息!它将那暗金色战甲扭曲成一种与白衣战神身上战甲极其相似的、却更加华贵威严的样式!它将那模糊身影放下短弩的动作,强行关联到记忆中另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某种威严气息的轮廓!
一个极其荒谬、却充满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白夜因痛苦回忆而剧烈震荡的意识:
‘是他…是他下的命令…是他默许的…为了力量…为了权柄…他背叛了你…他害死了她…你最信任的人…最亲近的人…’
这念头来得如此突兀、如此蛮横、如此不容置疑!瞬间覆盖了原本记忆中那张模糊面孔带来的、指向不明的愤怒和恨意!
悲伤依旧!愤怒依旧!恨意滔天!
但恨意的对象…却被强行扭曲、锁定!
“呃啊——!!!”
光茧之中,白夜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他整个人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击,身体在温暖的光茧中剧烈地抽搐起来!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疯狂涌出!
“不…不…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泣血般的质问!巨大的悲痛和被至亲背叛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那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带来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
“嗡…嗡…”
守护在光茧之外的淡金色水滴光团,再次剧烈地、紊乱地闪烁起来!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深沉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最亲近之人误解伤害的痛苦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汐,从光团中汹涌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石室!
光茧似乎感受到了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光团的不稳,表面的光芒也随之剧烈波动!
“咔…咔咔…”
就在这时,石室那扇紧闭的、由黑色石材构成的沉重石门,突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如同岩石碎裂般的声响!
一道道细密的裂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石门表面!裂纹深处,隐隐有污浊的、带着浓烈死寂气息的黑气渗透出来!
“吼——!!!”
“嗬嗬嗬…呃啊——!!!”
无数低沉、嘶哑、充满纯粹饥饿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声,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石门之外、从那巨大空间的四面八方爆发出来!汇成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狂潮!
石门在剧烈地震动!仿佛有无数沉重的躯体正在外面疯狂地撞击!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门缝中渗透出的污浊黑气越来越浓!
守护符文的金光在石门表面艰难地亮起,试图修复裂纹、驱散黑气!但光芒显得极其黯淡、后继无力!显然,光团力量的紊乱和消耗,已经严重削弱了这守护符阵的力量!
光茧内,白夜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被背叛的恨意之中,身体剧烈颤抖,对石门外的恐怖变故似乎毫无所觉。
“嗡——!”
悬浮在凹槽中的淡金色光团,光芒再次剧烈闪烁!它似乎想要强行稳定自身,想要爆发出力量加固石门!但每一次光芒的强盛,都伴随着更加剧烈的紊乱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感!它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焦急、担忧,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
它守护着茧中的少年,却无法抵挡外界的风暴,更无法抚平他灵魂深处那被恶意篡改、熊熊燃烧的恨意之火…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布满了裂纹的沉重石门,在无数僵尸疯狂的冲击和守护符文力量大幅削弱的双重作用下,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巨锤砸碎的琉璃,轰然爆裂开来!
无数巨大的黑色碎石裹挟着污浊的黑气,如同炮弹般向内激射!
“吼——!!!”
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那无穷无尽、散发着浓烈腐朽与死亡气息的黑色尸潮,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瞬间涌入了这间散发着纯净光芒的石室!
死亡!冰冷的死亡!带着无尽的饥饿与毁灭!如同黑色的怒涛,瞬间吞噬了石室的入口,朝着中央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光茧,汹涌扑来!
光茧在尸潮涌动的腥风和死寂气息冲击下,剧烈地波动着!那柔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淡金色的水滴光团,在石门爆裂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同燃烧生命般,试图阻挡汹涌的尸潮!金光扫过,冲在最前面的几具僵尸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迅速消融!
但这爆发如同昙花一现!光团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变得近乎透明!它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尸潮只是被阻挡了一瞬!更多的僵尸踏着消融同伴的残骸,如同黑色的潮水,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它们那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光茧,充满了对生机的极致贪婪!
光茧…危在旦夕!
茧中的少年,依旧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与恨意的漩涡中,对外界的灭顶之灾恍若未觉。
就在第一只僵尸那乌黑锋利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剧烈波动的光茧壁的刹那——
茧内,那因巨大悲痛和恨意而剧烈震荡的意识核心深处,那团旋转的、代表着复苏战神力量的金色气旋,似乎感受到了外界那纯粹死亡威胁的刺激,也感受到了光茧守护力量的濒临崩溃!
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斗本能,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轰然苏醒!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精纯、带着冰冷杀伐与炽烈战意的金色能量,毫无征兆地从白夜丹田气旋中爆发出来!瞬间冲散了他意识中的悲痛与恨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的双眼,猛地睁开!
不再是之前的茫然、痛苦、虚弱!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如同点燃了两簇冰冷的金色火焰!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睥睨天下的威严、玉石俱焚的决绝、以及一种…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对死亡与毁灭的冰冷漠视!
白衣战神的部分意志…在此刻…短暂地…苏醒了!
他(白夜)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势,也未曾留意包裹着自己的光茧。那冰冷燃烧的金色瞳孔,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石室入口处汹涌而来的、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黑色尸潮!
没有丝毫犹豫!
只见他右臂猛地抬起!
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字节,如同惊雷般从他口中炸响:
“镇!”
随着这个字节的落下,他掌心之中,那团爆发的金色能量瞬间凝聚、压缩!
光芒一闪!
一柄武器的虚影,极其模糊、却散发着撼天动地的恐怖威压,在他掌心上方骤然凝聚、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