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在那里?!”

苍老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声音并不洪亮,却蕴含着一种引动周天星辰般的恐怖威压,瞬间穿透了观星台的寂静,狠狠轰入白夜的识海!

白夜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他藏身的阴影角落,在那双清澈如婴儿、此刻却锐利如星辰之刃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仿佛整个星空都随之倾轧而下的神识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

“噗——!”白夜如遭重击,再也无法维持隐匿,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藏身的平台角落被这股纯粹的精神威压硬生生“挤”了出来,踉跄着跌倒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兜帽滑落,露出他苍白而年轻、布满惊骇的面容。

逃?念头刚起就被碾碎!在这股如同天地之威的威压面前,他体内刚刚恢复的力量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甚至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哼!宵小之辈,也敢窥探天机?!”那枯瘦佝偻的老者——观星阁的老阁主,缓缓转过身。他手中那卷悬浮的金光玉简无声合拢,消失不见。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锐利,死死锁定在白夜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了白夜体表的伪装,刺入他的丹田,扫过他那融合了冰寒属性的、带着古老战意的金色气旋,最终…停留在了他识海深处,那片被篡改的、充满了背叛恨意的记忆碎片,以及…识海最边缘那点被淡金色能量膜死死封印的污浊黑斑之上!

老者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中的冰冷杀意,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

“战神血脉?冰火同源?还有…如此深重的怨戾与…魔种蛰伏?”老阁主的声音低沉而苍老,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星辰运行的轨迹,清晰地传入白夜耳中,“有趣…真是有趣!这天地将倾之际,竟还有你这等身负宿世因果、纠缠着灭世之力的…变数?”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对着白夜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嗡!”

白夜感觉笼罩全身那恐怖的神识威压骤然一松!虽然身体依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但至少那碾碎灵魂的压迫感消失了。他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道袍,惊魂未定地看向那深不可测的老者。

“前…前辈…”白夜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晚辈…并无恶意…”

“恶意?”老阁主嘴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身负战神之力,却戾气缠身,魔种蛰伏,又在这浩劫将启、魔影窥伺之际,潜入观星禁地…你说你没有恶意?”他浑浊却清澈的目光扫过白夜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道袍,“这身皮,是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

白夜心中一凛,知道任何谎言在这等存在面前都毫无意义。他索性不再辩解,只是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老者那双仿佛能看透过去未来的眼睛,沉声道:“晚辈白夜,为天地浩劫而来!为寻一线生机而来!方才星图所示…魔种深植…生命火种将熄…‘归墟’…是什么地方?!”

“归墟…”听到这两个字,老阁主眼中那抹复杂的光芒更加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白夜的问题,而是缓缓抬头,再次望向那浩瀚无垠的星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划动,仿佛在勾勒着星辰的轨迹。

“荧惑染血,心宿蒙尘,血月凌空…此乃天倾之兆。”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吟诵古老箴言的韵律,“星轨已乱,法则将崩。那扇门…早已不是‘即将开启’…它背后的污秽,早已如同跗骨之蛆,渗透进了这方天地的脉络!”

随着他的话语,观星台中央那座巨大的青铜浑天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动,数个巨大的星轨圆环开始缓缓加速转动!镶嵌在地面的巨大星图也随之亮起,无数细小的发光宝石急速明灭、位移!

一幅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星象投影,瞬间在观星台上空凝聚成型!

投影中:

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黑暗“门扉”虚影,比之前在玉简上看到的更加凝实!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黑色心脏,扎根在星图的中央!无数粘稠的、如同活体触须般的污秽黑气,正从门扉的缝隙中疯狂地探出、蔓延!它们如同贪婪的根须,深深地扎入星图所代表的这片天地法则网络之中!所过之处,代表生机的翠绿光点迅速黯淡、熄灭!代表地脉灵根的明亮线条被染上污秽的黑斑,如同中毒的血管!

而在那污秽黑气蔓延的轨迹上,两个巨大的、由星辰勾勒出的印记,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星图之上!

一个印记,繁复、古老、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与吞噬一切的贪婪,如同扭曲的权杖,正是白家的族徽!它如同污秽黑气的核心节点,不断散发着滋养“门扉”的恶念!

另一个印记,则相对简洁,由藤蔓与星辰交织而成,散发着微弱的、却极其坚韧的生命绿光,正是母亲林薇家族的印记!它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被汹涌的污秽黑气重重包围、侵蚀,光芒已然黯淡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在它核心的位置,一点微弱的、如同种子萌芽般的纯净绿光,正在污秽的包围中艰难地闪烁,正是星图所示的“生命火种”!

“看到了吗?”老阁主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沉重,“白家…以血脉为引,以地脉为皿,以亿万生灵为祭品…在豢养‘魔种’!他们所求的,绝非苟且偷生!而是…成为那扇门开启后,新世界的主宰!或者…成为门后那些存在的…第一批忠犬!”

“而林家…那‘生命火种’…是上古传承的守护之力,是这方天地最后一道屏障的种子…也是阻止门扉彻底洞开、延缓浩劫降临的关键!可惜…”老阁主的目光落在那被污秽重重包围的绿光印记上,微微摇头,“独木难支…林家…快撑不住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白夜的心上!

白崇山!爷爷!他所谓的“光宗耀祖”,竟是以整个天地的毁灭为代价?!豢养魔种,打开毁灭之门?!何等疯狂!何等灭绝人性!

母亲林薇…她那复杂的眼神,她背后的家族…竟在独自对抗着如此恐怖的污秽侵蚀,守护着那最后的“生命火种”?!而她回到白家…是否…也是为了那火种?为了…对抗自己的夫家?!

巨大的冲击让白夜心神剧震,识海中那片被篡改的、充满了对某个“背叛者”滔天恨意的记忆碎片,在这残酷真相的冲击下,剧烈地晃动起来!那张被强行赋予的黑色剪影,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充满了扭曲的讽刺!

“至于‘归墟’…”老阁主的目光从星图上收回,重新落在白夜身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迷雾,“那是传说中…一切终结与开始之地。是星海沉沦的墓地,也是…孕育新生的摇篮。星象箴言指向它,说一线生机系于归墟…但…”

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迷茫和疲惫。

“老夫穷尽一生,推演周天星辰,却始终无法捕捉到‘归墟’确切的星轨坐标。它如同一个禁忌,一个被刻意抹去的存在…或许…”他的目光在白夜识海深处那点被封印的污浊黑斑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体内那融合了冰寒属性的战神之力,“…只有身负宿世因果,纠缠着灭世与创生之力的人…才能真正触及它的所在?”

老阁主的话音未落——

“轰隆隆——!!!”

一阵沉闷到极点的、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恐怖轰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天地!脚下的观星台剧烈地震动起来!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镶嵌在地面的星图宝石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与此同时!

观星台上空,那浩瀚的星图投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瞬间扭曲、破碎!

只见投影中,那扇巨大的黑暗门扉虚影,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剧烈搏动起来!门扉的缝隙骤然扩大!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绝望与死寂气息的污秽洪流,如同溃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门扉深处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星图的大片区域!

“吼——!!!”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了纯粹毁灭与饥饿意志的恐怖咆哮,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透过那投影的门扉缝隙,隐隐传来!那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轰击在灵魂深处!白夜瞬间头痛欲裂,灵魂都在颤栗!

星图投影中,代表天墉城区域的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紧接着,一幅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被投射出来:大地在龟裂!巨大的裂缝如同深渊巨口,吞噬着城池!粘稠的、如同活体般的污秽“苔藓”从裂缝中疯狂涌出,迅速蔓延,覆盖街道、建筑!无数被苔藓包裹、扭曲成畸形怪物的生灵在绝望中哀嚎!天空降下散发着刺鼻酸味的墨绿色毒雨!

天墉城…正在被污秽吞噬!浩劫的触角…已然降临?!

“不好!魔种反噬!污秽外溢!”老阁主脸色剧变!他那枯瘦佝偻的身体猛地挺直!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仿佛能引动诸天星辰的恐怖灵力轰然爆发!他枯瘦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掐动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星辰炸裂,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法则之力!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镇——!!!”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如同惊雷般落下!

观星台中央的巨大青铜浑天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塔身表面流淌的无数星辰符文瞬间亮如白昼!一股浩瀚、磅礴、带着净化与镇压意志的星辰伟力,如同九天银河倒卷,顺着高塔的引导,化作一道巨大的、由无数旋转星辰构成的银色光柱,轰然射向星图投影中天墉城爆发的血色光点!

银色星辉与污秽的血色洪流在投影中猛烈碰撞!无声的湮灭在星图上上演!污秽的蔓延似乎被强行遏制、净化了一部分!

但老阁主枯瘦的身体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显然这强行引动周天星斗之力的镇压,对他自身也是巨大的负担!而且…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魔种已成…污秽侵蚀地脉…非星力可彻底净化…”老阁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沉重,“此乃…劫数…”

他猛地转头,那双清澈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期盼,钉在了被禁锢在原地的白夜身上!

“变数!宿命之子!”老阁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箴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找到‘归墟’!唤醒真正的战神之力!夺回‘生命火种’!否则…当血月彻底凌空,当那扇门扉洞开…此界…万灵…皆化劫灰!”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观星台边缘的水晶护栏上传来!

紧接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纯粹恶念与毁灭气息的污秽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下方天墉城爆发的血色光点方向,顺着某种无形的联系,逆冲而上,狠狠轰击在观星台的能量屏障之上!

整个观星台如同遭受了陨石撞击!剧烈的震动让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塔身表面的星辰符文瞬间黯淡了大半!笼罩观星台的强大能量力场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老阁主首当其冲!他闷哼一声,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暗金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禁锢白夜的力量瞬间消失!

白夜只感觉身体一轻,随即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晶护栏上!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涌出!

“呃…”他挣扎着抬起头,视野一片模糊。

只见在观星台那布满裂痕的能量屏障之外,在下方天墉城爆发的污秽血光映照下,无数道扭曲、狰狞、散发着浓烈死寂与毁灭气息的巨大阴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正从四面八方、从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这座象征着天机与守护的高塔…疯狂地扑噬而来!

浩劫的爪牙…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