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算术惊才,初遇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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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的晨光像融化的金子,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萧逸揉着饿扁的肚子走过绸缎庄,鼻尖萦绕着蜀锦晾晒时混着皂角的清香。街角算盘声噼里啪啦炸响,穿对襟褂子的账房先生正对着一叠账本愁眉苦脸,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却总在最后一步卡壳,急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咳,” 萧逸咽了咽口水,凑过去时帆布鞋底碾过一粒山楂核,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大叔,算错了吧?”
账房先生惊得差点掀翻算盘,铜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你这后生懂什么!这是王记米铺三个月的流水,三十七个伙计的月钱,加上漕运损耗……” 他越说越急,手指戳着账本上的蝇头小楷,“单是糯米的进项就有十七笔,每笔斤两都不同,你……”
“我帮你算算?” 萧逸瞥见账本上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 —— 显然是哪个学徒模仿西洋算法写的,却连进位都没搞懂。他捡起地上的半截树枝,蹲在青石板上划出竖式,“三斗四升糯米按市价七十二文算,十七笔的话……” 树枝在石面上沙沙作响,他甚至没用口诀,直接按现代数学逻辑拆分计算,小数点后的位数都标得清清楚楚。
围观的人群发出啧啧称奇声。卖茶汤的老汉放下铜壶,凑到近前数着石面上的数字:“乖乖,这后生算得比算盘还快!” 账房先生眼镜滑到下巴,哆嗦着手指核对,当看到最后一位分毫不差时,突然扑通跪在地上:“仙人!您定是文曲星下凡!”
“别别别,快起来!” 萧逸吓了一跳,慌忙去扶,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咳声。
苏瑶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素纱褙子被晨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她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细密的兰草纹,显然是刚从书画铺出来。见萧逸望过来,她脸颊微红,将手中一卷纸递上前:“公子方才的算法…… 可是西洋传来的?”
纸上是她临摹的阿拉伯数字,笔画间带着簪花小楷的娟秀。萧逸心中剧震 —— 这个时代竟有人知道西洋算法?他接过纸卷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腹,闻到她袖间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姑娘也懂?”
“只是在父亲的藏书中见过只言片语,” 苏瑶垂下眼帘,长睫在眼睑下投出阴影,“却从未想过能如此精妙地应用。方才多谢公子解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萧逸,草字头的萧,安逸的逸。” 他报上名字时,注意到她腰间的兰草玉佩轻轻晃动,玉佩绳结处系着一缕青丝,显然是贴身之物。
“萧公子,” 苏瑶斟酌着开口,“若不嫌弃,可愿随我去府中用些早点?家父或许……”
“苏小姐!” 尖利的嗓音像指甲刮过玻璃,赵虎摇着折扇从人群中挤进来,肥脸上的横肉笑得堆成褶子,“好巧啊,原来苏小姐在这儿赏玩‘杂耍’呢?” 他刻意加重 “杂耍” 二字,折扇敲得掌心啪啪响,“这叫花子穿得人模狗样,莫不是骗了苏小姐的赏钱?”
萧逸皱眉 stepping back,却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见地上散落的山楂核,突然想起方才账房先生的惊恐 —— 在这个时代,超出认知的能力很可能被视为妖法。他不动声色地将纸卷塞进裤兜,破洞处露出的边缘恰好遮住小数点。
“赵公子说笑了,” 苏瑶上前半步,将萧逸护在身后,“萧公子乃大才,岂是尔等可以妄议?”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腰间兰草玉佩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赵虎脸色铁青,折扇 “啪” 地收拢,玉坠子撞在掌心发出脆响:“大才?我看是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我把这装神弄鬼的小子抓起来,送官府治罪!”
四个家丁狞笑着围拢,其中一个满脸刀疤的家伙直接拔刀出鞘,锈迹斑斑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萧逸心脏狂跳,下意识摆出散打的起手式,却听见苏瑶厉声喝道:“住手!赵公子可知私自动刑是何罪?”
“苏小姐何必为了个外人与我作对?” 赵虎上前一步,酒气喷在苏瑶脸上,“你爹虽是宰相,可我家老爷子与吏部尚书是拜把兄弟……”
“是吗?”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捕快拨开人群走来,腰间令牌在晨光下反射出 “应天府衙” 四个篆字。为首的捕头目光如鹰,扫过赵虎腰间的镶金玉佩:“赵公子又在当街闹事?上个月强抢民女的案子还没了呢,怎么,想跟我去衙门喝杯茶?”
赵虎的肥脸瞬间煞白,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泛青。他狠狠瞪了萧逸一眼,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算术题,将数字踩得模糊不清。
“多谢两位官爷。” 苏瑶敛衽行礼,鬓边的珍珠钗轻轻晃动。捕头拱手还礼,目光在萧逸的破洞牛仔裤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说:“萧公子好本事,只是这世道…… 锋芒太露可不是好事。”
人群渐渐散去,晨风吹起地上的算术残迹。萧逸望着捕头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苏瑶刚才那句 “家父或许”—— 她显然想引荐自己,却在赵虎出现时及时收口。这个相府小姐,似乎远比表面看起来更谨慎。
“萧公子,” 苏瑶递过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包子的油星渗过油纸,烫得她指尖微微发红。
“该谢的是我,” 萧逸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咬下一口,滚烫的肉馅烫得他直哈气,却顾不上疼痛,“姑娘为何两次相助?”
苏瑶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牌面上刻着个古篆 “玄” 字:“实不相瞒,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类似公子的穿扮。那书中记载,每逢天雷异象,便有‘异世之人’降临。”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边缘的缺口。
萧逸差点噎住。穿越这种事,居然在这个世界有记载?他盯着那枚令牌,突然想起穿越前纪录片里的话 ——“当雷击能量超过临界值时,时空裂隙将被打开”。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某种时空法则?
“古籍现在何处?” 他急切地问,包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被家父锁在书房禁地,” 苏瑶捡起地上的包子,用帕子擦干净递还给他,“若公子不嫌弃,可随我回府。只是……” 她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萧逸的破洞牛仔裤,“需得先换身衣物。”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惊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从绸缎庄二楼破窗而出,手中抱着个红木匣子,落地时打翻了卖花姑娘的竹篮,玫瑰花瓣撒了一地。
“抓贼啊!” 账房先生尖叫着追出来,手中还挥舞着算盘。
黑衣人充耳不闻,几个起落便到了街口,却在看见萧逸时突然顿住。他蒙着面的脸上,一双眼睛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脚下却未停,径直朝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站住!” 萧逸下意识追了两步,却被苏瑶拉住。
“别追!” 她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萧逸的衣袖,“那人使的是‘壁虎游墙功’,江湖上少有门派会此轻功,况且……” 她指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他腰间挂着血魔殿的骷髅牌。”
血魔殿?萧逸想起大纲里的设定 —— 那个妄图颠覆炎国的邪恶组织。难道自己刚穿越过来,就卷入了江湖纷争?他低头看见苏瑶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相府小姐,或许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公子,” 苏瑶松开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吧。” 她转身走向巷口,素纱褙子在晨风中扬起,像一朵即将消失在雾中的梨花。
萧逸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花瓣上还沾着黑衣人的脚印,边缘已经开始枯萎。他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包子 —— 虽然沾了些尘土,却依然温热。
穿过两条窄巷,苏瑶在一家名为 “锦绣阁” 的成衣铺前停下。铺子门口挂着的水袖长裙随风飘动,绣着凤凰的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淡淡的香粉味。她对迎上来的掌柜低语几句,掌柜立刻点头哈腰,将萧逸引到后堂。
“公子且先更衣,我在外面等候。” 苏瑶说完,便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萧逸打量着后堂,红木衣架上挂着几件青色儒衫,领口处绣着细密的云纹。他脱下 T 恤和牛仔裤,皮肤接触到丝绸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镜中映出的少年身形挺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锁骨处还留着电击后的淡紫色痕迹。
换上儒衫后,萧逸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衣料顺滑如流水,却让他感到莫名的束缚。他想起现代的宽松 T 恤,突然有些恍惚 —— 那个世界的自己,此刻是否已经被宣布死亡?
“公子换好了吗?” 苏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逸推门而出,看见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指尖划过 “玄” 字的笔画。听见动静,她慌忙将令牌塞进袖中,脸颊微红:“萧公子身着儒衫,倒是…… 倒是颇有风骨。”
“姑娘谬赞了。” 萧逸拱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生硬。他跟着苏瑶走出成衣铺,发现她特意绕开了正街,走的都是僻静的小巷。墙上的青苔在晨光下泛着湿意,远处传来隐约的吆喝声,却显得格外宁静。
“血魔殿为何要偷绸缎庄的东西?” 萧逸忍不住问道。
苏瑶脚步微顿,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巷口卖豆浆的老汉,这才低声说:“那红木匣子里装的不是绸缎,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此丝水火不侵,可织成软甲。血魔殿近期在江湖上频频作案,怕是……”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加快了脚步。
萧逸心中一凛。冰蚕丝?软甲?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他想起赵虎的嚣张、捕头的警告、黑衣人的武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现代知识在这个世界或许是把双刃剑 —— 既能带来机遇,也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到了。” 苏瑶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悬挂的匾额写着 “苏府” 二字,旁边的石狮子嘴里含着夜明珠,在晨光下幽幽发光。守门的家丁看见苏瑶,立刻躬身行礼,目光在萧逸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
走进府中,假山流水映入眼帘。池塘里的锦鲤听见脚步声,纷纷游到岸边,嘴巴一张一合地吐着泡泡。苏瑶领着萧逸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的海棠开得正盛,花瓣落在石桌上的茶盏里。
“公子且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苏瑶说完,便转身走进正房,裙摆扫过门槛时,带出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
萧逸坐在石凳上,看着飘落的海棠花瓣。茶盏里的水已经微凉,倒映出他陌生的面容。他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壶嘴被花瓣堵住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萧逸猛地抬头,看见三道黑影如狸猫般落在海棠树上,手中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正对着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