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棠劫影,兰佩玄机
海棠树的枝桠在晨风中轻颤,三片黑色衣角如蝙蝠翅膀般掠过瓦当。萧逸握着茶壶的手指骤然收紧,壶嘴被海棠花瓣堵住的瞬间,他看见三道黑影已悬在头顶,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像冰锥刺入耳膜。
“小心!” 苏瑶的惊呼声从正房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绸缎撕裂声 —— 她素纱褙子的袖摆被门槛勾住,急得玉簪险些坠地。而萧逸已在本能驱使下翻滚避闪,匕首扎进石桌的闷响震落满桌花瓣,茶盏摔碎的瓷片擦着他下颌飞过。
“什么人?!” 守门家丁的铜锣声远远传来,却被黑衣人甩出的袖箭钉在月洞门框上。为首的刺客压低嗓音,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拿命来!” 他手腕翻转,匕首划出刁钻的弧线,直取萧逸腰侧 —— 那里还留着穿越时电击的淡紫色疤痕。
“滚!” 萧逸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向刺客肋下。这招散打里的格挡反击在古代显得生涩,却意外撞中对方罩门。刺客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时,萧逸瞥见他腰带内侧绣着的骷髅标记 —— 与绸缎庄飞贼腰间的令牌如出一辙。
“血魔殿?” 他沉声质问,同时抓起石凳上的茶壶当作武器。壶嘴的花瓣被震落,露出里面沉淀的茶垢,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知道得太多了!” 另一名刺客从左侧突袭,刀刃擦着萧逸肩头划过,儒衫的云纹领口被割开道裂口。冰冷的触感让他背脊发凉,突然想起苏瑶说过的冰蚕丝软甲 —— 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目标直指自己!
“萧公子!” 苏瑶终于挣脱袖摆,手中握着支银簪冲向战场。她看似柔弱的指尖竟在簪头弹出细如牛毛的毒针,射向刺客握刀的手腕。为首的刺客瞳孔骤缩,挥刀格挡时,萧逸趁机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砸向对方面门。
“噗嗤!” 瓷片划破蒙面黑布,露出刺客眼角的刀疤。他吃痛后退,撞落海棠树上的花苞,粉白花瓣如血雨般飘落。萧逸趁机扫视四周,发现月洞门已被第三刺客堵住,家丁的铜锣声越来越远,显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撤!” 为首刺客低吼一声,甩出三枚烟雾弹。白色浓雾瞬间弥漫庭院,呛人的硫磺味让萧逸咳嗽不止。他捂住口鼻蹲下,听见衣袂破空声由近及远,待浓雾散去,院中只剩满地狼藉的花瓣和石桌上深可见骨的刀痕。
“萧公子!” 苏瑶跑到他身边,素手抚上他肩头的伤口。那里的儒衫已被血染透,伤口虽不深,却透着诡异的青黑色。“是见血封喉的毒!” 她从发髻取下玉簪,簪尾竟藏着个小药瓶,“忍着点!”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灼烧感却愈发强烈。萧逸咬牙看她,发现她指尖在发抖,珍珠钗上的流苏扫过他锁骨:“你怎么会……”
“家父曾任密探统领,” 苏瑶低声道,撕开他衣袖包扎伤口,“这些旁门左道我略知一二。只是没想到血魔殿会直接杀进相府……” 她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领着数名家丁冲进来,为首的捕头正是今早见过的那位。
“苏小姐!萧公子!” 捕头看着石桌上的刀痕,脸色凝重,“方才巡逻时发现三个黑衣人翻墙而出,可是……”
“无妨,已被击退。” 苏瑶起身整理裙摆,仿佛刚才的厮杀只是错觉,“有劳刘捕头了。” 她说话时,悄悄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袖中,玉簪上的药瓶也已不见踪影。
萧逸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个相府小姐远比表面复杂。从她认识阿拉伯数字,到持有青铜令牌,再到此刻隐藏证据 —— 她究竟在隐瞒什么?
“萧公子的伤……” 捕头目光落在萧逸肩头。
“小伤而已,” 萧逸扯出个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皱眉,“多谢捕头关心。”
捕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吩咐家丁清理现场。苏瑶则扶着萧逸走进正房,房中陈设雅致,墙上挂着幅《寒江独钓图》,与她身上的兰草气息相得益彰。她让萧逸坐在软榻上,从雕花妆奁里取出金疮药:“方才那些人,目标分明是你。”
“为何是我?” 萧逸盯着她腰间的兰草玉佩,绳结处的青丝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我刚到应天府不过半日。”
苏瑶沉默着为他换药,指尖触到他锁骨处的电击疤痕时,突然停顿:“公子可知‘天命之人’?” 她从匣底取出那枚刻着 “玄” 字的青铜令牌,牌面在烛火下映出奇异的纹路,“古籍记载,异世之人降临时,天雷会在其身上留下‘神谕之痕’。”
萧逸低头看自己锁骨处的淡紫色疤痕,形状竟隐约像道闪电。穿越前的纪录片画面突然闪过脑海 —— 那些关于雷击与时空裂隙的解说,难道真的与这枚令牌、与苏瑶口中的古籍有关?
“古籍里还说了什么?” 他抓住苏瑶的手腕,触到她袖中藏着的半片黑布 —— 正是方才刺客蒙面所用。
苏瑶身体微僵,抽回手时,玉佩上的兰草纹擦过他掌心:“古籍被锁在书房禁地,我只看过残页。上面说异世之人拥有颠覆乾坤的力量,但也会引来‘暗魇’追杀。”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海棠树的影子映在她脸上,“血魔殿一直在寻找天命之人,他们相信吞噬神谕之痕能获得永生。”
永生?萧逸想起刺客眼中贪婪的光芒,只觉遍体生寒。他一个普通现代人,何时成了别人眼中的唐僧肉?
“那你为何帮我?” 他追问,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青铜令牌,“这令牌又是何物?”
苏瑶将令牌放在桌上,牌面与《寒江独钓图》的落款处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此乃‘玄甲卫’令牌。家父表面是宰相,实则掌管着炎国最后一支暗卫。二十年前,上一任天命之人出现时,血魔殿曾掀起腥风血雨,最终……” 她声音渐低,“最终那人消失了,只留下这本古籍和半枚令牌。”
萧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寒江独钓图》,发现落款处的 “臣苏敬书” 四字中,“敬” 字的最后一笔竟与令牌边缘的缺口完美契合。难道这幅画是暗门?
“公子果然敏锐。” 苏瑶微微一笑,指尖按在 “敬” 字上,画轴竟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里放着半卷泛黄的古籍和一枚断成两半的玉佩 —— 另一半,赫然系在她腰间!
“这是……” 萧逸拿起古籍,触手冰凉,纸页上的朱砂字迹早已晕染,却仍能辨认出 “天雷降世,异世魂归” 八个大字。
“这是上一任天命之人的遗物,” 苏瑶拿起断玉,两半玉佩拼合处露出个完整的 “命” 字,“二十年前,血魔殿围攻玄甲卫总部,家父拼死夺回半枚玉佩和这本残卷。从那时起,我们就在等下一个天命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萧逸锁骨的疤痕上,清澈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公子的出现,或许就是天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管家的通报声:“小姐,相爷回府了。”
苏瑶慌忙将古籍和玉佩放回暗格,画轴恢复原状。她转身对萧逸说:“家父性情严肃,公子且少言。” 语毕,整理好鬓发,开门迎了出去。
萧逸坐在软榻上,肩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看着桌上的青铜令牌,又摸了摸锁骨的疤痕,脑子里乱成一团。天命之人、玄甲卫、血魔殿…… 这些只在小说里出现的词汇,如今却成了他穿越生活的注脚。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瑶领着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男子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当朝宰相苏敬。他目光如炬,扫过萧逸肩头的绷带,又落在桌上的令牌上,开口时声音低沉:“你就是萧逸?”
“晚辈正是。” 萧逸起身行礼,却因伤口牵扯而踉跄。
苏敬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走到窗边,看着满地狼藉的海棠花瓣:“血魔殿的人摸到相府来了,看来他们也察觉到了。” 他从袖中取出封信笺,递给苏瑶,“这是边关急报,蛮族异动,朝中却有人力主议和。”
苏瑶展开信笺,脸色微变:“是吏部尚书赵峰?他是赵虎的伯父……”
“不止,” 苏敬打断她,目光转向萧逸,“今早绸缎庄失窃的冰蚕丝,本该是送往边关制作软甲的。血魔殿与赵党勾结,意图颠覆朝纲,其心可诛。”
萧逸心中剧震。原来赵虎的嚣张跋扈背后,竟牵扯着如此庞大的阴谋!他想起算术题被踩碎时赵虎眼中的怨毒,还有刺客那势在必得的攻击 —— 自己的出现,恐怕早已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父亲,萧公子身上有……” 苏瑶欲言又止,看向萧逸的眼神带着恳求。
苏敬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我知道。” 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枚与苏瑶那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二十年前,上一任天命之人就死在血魔殿手里,他的‘神谕之痕’被生生剜去。” 锦盒里的玉佩边缘带着褐色痕迹,显然是陈年血渍。
萧逸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剜去疤痕?难道那些刺客的目标不是杀死自己,而是……
“公子不必惊慌,” 苏敬将锦盒推到他面前,“玄甲卫会保护你。但要对抗血魔殿,光靠我们还不够。” 他指了指萧逸的脑袋,“你这里的东西,或许才是制胜关键。”
萧逸看着锦盒里的断玉,又看看苏瑶腰间的半枚,突然明白了什么。当两半玉佩拼合时,那个完整的 “命” 字,或许就是开启某种力量的钥匙。而自己锁骨的疤痕,很可能就是激活这力量的关键。
“我该怎么做?” 他抬起头,迎上苏敬锐利的目光。
“很简单,” 苏敬拿起桌上的青铜令牌,“活下去。并且,让你的‘本事’有用武之地。” 他将令牌塞进萧逸手中,牌面的 “玄” 字硌得掌心生疼,“赵党今晚在醉仙楼设宴,意图拉拢御史大夫。你……”
“父亲,不可!” 苏瑶惊呼出声,“萧公子伤势未愈,且对朝局一无所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最出其不意。” 苏敬打断她,从袖中取出张烫金请帖,“赵峰那老匹夫自诩才高八斗,最喜欢在宴会上出题刁难异己。萧公子的算术,或许能派上用场。”
萧逸接过请帖,烫金的 “醉仙楼” 三字在烛光下闪烁。他想起今早用树枝算题时围观者的惊叹,又想起刺客匕首上的寒光。看来在这个世界,展露才华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我去。” 他握紧令牌,肩头的伤口突然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热流,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低头看向锁骨,发现那道淡紫色的疤痕竟在微光中隐隐发烫。
苏瑶看着他眼中突然燃起的光芒,欲言又止。她从妆奁里取出一支新的玉簪,簪头镶嵌着颗圆润的珍珠:“公子若不嫌弃,可戴上这个。” 珍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与她鬓边的那支一模一样。
萧逸接过玉簪,触手生温。他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雷雨夜,电视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两个时空的‘命定之痕’相遇时,或许能撕开新的裂隙。”
难道苏瑶……
“时候不早了,” 苏敬打断他的思绪,“瑶儿,带萧公子去换身像样的衣服。记住,今晚的宴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苏瑶点点头,领着萧逸走出正房。夜风吹过海棠树,落英缤纷。她走在前面,素纱褙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腰间的兰草玉佩轻轻晃动,绳结处的青丝与萧逸手中的玉簪遥相呼应。
萧逸跟在她身后,握着令牌的手心已满是汗水。他知道,从接过那半枚玉佩的一刻起,自己的命运就已与这个异世紧紧捆绑。而今晚的醉仙楼之宴,将是他在这个世界迈出的第一步 —— 无论是生是死,都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