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基因囚笼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类似骨骼错位的闷响。林夏的战术手电筒扫过通道两侧，成排的培养舱里漂浮着半透明液体，每个舱内都蜷缩着四肢扭曲的 “人”—— 他们的脊背长着机械关节，眼球被替换成多棱镜片，肚脐处连接着输送营养液的橡胶管。最左边的培养舱突然发出 “砰” 的声响，某个婴儿大小的造物用机械手指敲击玻璃，嘴角裂开的弧度里露出三排锯齿状的金属牙。
“别碰任何按钮。” 陆沉的枪口指着天花板，那里倒挂着六台球形监控器，镜头正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转动。他的战术靴踩过地面上的警戒线，红色警示带里用白漆喷着歪扭的字：「进化失败品 = 燃料」。林夏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 “方舟计划能让人获得新生”，此刻却觉得那些培养舱更像巨大的基因绞肉机。
通道尽头是圆形控制室，十二块曲面屏环绕着中央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陆沉刚要靠近，所有屏幕突然切换成同一张脸 —— 张博士的左眼戴着机械义眼，虹膜部位闪烁着血红色的警告灯。“欢迎来到进化的摇篮，林医生。” 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你父亲要是知道你闯进他参与设计的实验室，会后悔在地图上留线索吗？”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地图背面，确实有张博士的签名。她看着屏幕里张博士白大褂下露出的机械手臂，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在病毒爆发前寄来地图 —— 那不是指引希望，而是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参与的疯狂计划。
“他在哪里？” 林夏的声音在发抖，“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张博士的义眼闪过红光：“他想阻止我们！以为把病毒样本藏起来就能保住人性？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画面切换成解剖室，不锈钢台上躺着半机械化的尸体，胸腔里的齿轮正在将黑血转化为电能，“当血月病毒改写人类基因链时，只有和机械融合才能生存！那些拒绝进化的蠢货，就该成为我们的电池！”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陆沉一把将林夏拽到培养舱后，数十枚银色子弹擦着她发梢射进墙面。六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装人员从侧门冲进控制室，他们的战术背心上印着扭曲的蛇形标志，枪管上安装着针对变异生物的电击装置。
“是‘蝰蛇’小队！” 陆沉压低声音，“专门清理方舟计划知情者的雇佣兵。” 他摸了摸腰间空瘪的弹夹，只剩从机械蜘蛛身上拆下的三发特殊子弹，弹头泛着幽蓝的电流。林夏握紧生锈的消防斧，斧刃在培养舱灯光下映出她苍白的脸 —— 左颧骨不知何时蹭上了培养舱液体，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角质化。
第一波子弹扫射过后，林夏看见最近的培养舱玻璃被子弹打出裂痕。舱内的 “实验体” 突然睁开多棱镜片的眼睛，机械手指抓住裂痕用力一掰，玻璃碎片混着营养液飞溅而出。那东西的喉咙里卡着金属喉管，发出类似收音机杂音的嘶吼，扑向最近的雇佣兵。
“借个火！” 林夏大喊着踢翻墙角的清洁剂桶，陆沉立刻会意，将特殊子弹射向地面。电流击中清洁剂形成的水洼，蓝色电弧瞬间蔓延，三个雇佣兵被电得浑身抽搐。实验体的机械关节在电流中短路，原地疯狂转圈，最后撞向控制台。
控制室顶部突然降下金属栅栏，将林夏和陆沉与雇佣兵分隔开来。张博士的笑声从广播里传来：“你们以为能毁掉这里？所有数据都在中央服务器，而服务器 ——” 他的影像转向天花板，那里缓缓打开一个洞口，露出直径三米的球形装置，表面布满跳动的基因链光带，“就在你们头顶的培养核心！”
陆沉突然拽住林夏冲向通风管道。栅栏另一侧的雇佣兵已经换上燃烧弹，火焰瞬间吞没了几个实验体，机械部件燃烧的气味比血肉更难闻。通风管道里充斥着机油味，林夏的手电筒照到管道壁上的刻痕，全是绝望的爪印和未干的血字：「他们在把人变成电池！」
管道尽头通向培养核心的顶部平台。林夏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见下方数十个培养舱正在向中央球体输送能量，每个舱内都有活人被机械臂固定着，胸口的皮肤被剖开，露出连接着电缆的心脏。其中一个舱内的中年男人突然转动眼球，无神的瞳孔对上林夏的视线，缓缓抬起机械手指，指向球体下方的红色按钮。
“那是自毁装置！” 陆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球体底部的警示灯正在倒计时，红色按钮旁用血迹写着 “30 分钟”。他掏出从雇佣兵身上捡来的电击枪，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 —— 左臂的伤口已经感染，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纹路在蠕动。
林夏撕开急救包，里面只剩半支抗生素。她盯着陆沉逐渐发紫的伤口，想起超市里那个被感染的母亲 —— 三小时，他们只有三小时。“你注射。” 陆沉推开她的手，“我撑得住。”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还是用战术匕首割下一段电缆，缠在伤口上方止血。
培养核心突然剧烈震动。中央球体的光带开始紊乱，几个培养舱的机械臂失控，将舱内的活人撕扯成碎片。张博士的影像再次出现，这次他的机械义眼已经破裂，露出里面裸露的线路：“血月峰值到了！你们以为能毁掉方舟？所有实验体都会苏醒 ——”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通风管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至少二十个雇佣兵戴着防辐射头盔冲进来，他们的武器换成了针对机械生物的电磁步枪。陆沉用电击枪击倒最前面的两人，拉着林夏冲向自毁按钮。途中经过一个正在漏电的培养舱，林夏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后背长着蝴蝶形状的机械翅膀，正在用牙齿啃咬连接心脏的电缆。
“救救我……” 小女孩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林夏的斧头悬在半空，看见她颈后烙着 “07 号实验体” 的印记。陆沉拽住她的手腕：“我们没时间了！” 但林夏已经砍断舱门的电子锁，营养液混着黑血涌出，小女孩的机械翅膀突然展开，将她推向自毁按钮的方向。
雇佣兵的子弹擦过林夏发梢，她扑倒在地时恰好够到红色按钮。陆沉用电击枪抵住追来的雇佣兵咽喉，突然看见中央球体的光带里浮现出病毒序列 —— 那正是父亲实验室的加密文件。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方舟计划，就是用病毒强制进化人类，再将幸存者改造成生物电池。
“按下去！” 陆沉大喊着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子弹。林夏闭上眼睛，用力按下按钮。警报声突然变成尖锐的啸叫，培养核心的顶部开始掉落金属碎片，中央球体的光带逐个熄灭。小女孩的机械翅膀被碎片击中，摔倒在林夏脚边，她的齿轮心脏还在跳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们得去地下车库。” 陆沉扯下雇佣兵的战术背包，里面有三支抗生素和半盒子弹，“张博士说过，只有进化者能活下来……” 他的话没说完，培养核心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机械触手带着实验体残骸钻出来，其中一条触手末端还攥着张博士的头颅 —— 他的机械义眼还在闪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林夏和陆沉冲进安全通道时，倒计时显示只剩五分钟。楼梯间的灯光全部熄灭，唯有血月的红光从天窗照进来。陆沉突然停住脚步，手电筒照亮拐角处的铁门，上面用新鲜的血写着 “避难所” 三个字，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
“方舟计划的真正入口？” 林夏握紧斧头，指尖触到铁门的瞬间，听见门后传来婴儿的啼哭 —— 那是真正的人类婴儿，哭声里带着未被污染的纯净。陆沉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看向林夏：“如果里面是陷阱……”
“如果里面有活着的人呢？” 林夏想起超市里被感染的母亲，想起培养舱里的小女孩，“我们不能让他们变成电池。” 她的掌心贴着铁门，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暖意，那是在末日里比任何武器都珍贵的东西。
倒计时的蜂鸣越来越近。陆沉突然踹开铁门，刺眼的白光涌出来 —— 那是真正的避难所，消毒水的气味不再刺鼻，而是带着希望的清凉。里面的人穿着白色防护服，其中一人转身时，林夏认出那是父亲实验室的助手小陈，他的脖子上没有机械部件，眼睛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泪光。
“快进来！” 小陈拉住他们，“自毁程序启动后，整个实验室都会坍塌！” 他身后的房间里，十几个幸存者正围着医疗台，台上躺着的正是超市里那个被感染的母亲 ——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颈后的黑紫色纹路正在消退。
林夏愣住了。父亲的地图背面除了张博士的签名，还有个极小的符号，此刻她在避难所的墙上看见同样的符号 —— 那是父亲实验室的安全标志。原来方舟计划真的存在，却不是楼上的机械炼狱，而是藏在地下的真正庇护所，里面保存着父亲生前研发的病毒抑制剂。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陆沉拽着林夏冲进避难所，铁门在他们身后合拢的瞬间，培养核心的顶部彻底坍塌。血月的红光透过裂缝照进来，映着中央球体的残骸 —— 那里嵌着半张地图，正是父亲寄给林夏的那张，地图背面新渗出的血迹写着：「去北方，极光下有未被污染的土地」。
小陈递来两杯温水，水温恰到好处。林夏捧着杯子，听见避难所深处传来发电机的轰鸣，那不是机械的噪音，而是人类文明还未灭绝的证明。陆沉的伤口被敷上药膏，他盯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手指停在北极圈附近：“极光……”
“明天血月就会落下。” 小陈看着监控里逐渐消散的红光，“但下一次血月，可能就是三个月后。” 他转身打开冰柜，里面整齐码放着蓝色的抑制剂注射液，“这是林教授生前最后的研究成果，能暂时抑制病毒变异，但需要找到彻底治愈的方法。”
林夏握紧父亲的钢笔，笔尖在地图的北极圈上划出一道痕迹。她知道，真正的方舟从不是钢筋铁骨的机械堡垒，而是人类在绝境中依然愿意为彼此敞开的铁门。当警报声彻底消失，避难所的灯光亮起时，她看向陆沉，对方正在帮小陈给幸存者包扎伤口，战术背心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却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
“接下来去哪？” 陆沉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
林夏指着地图上的极光标记：“去找父亲说的未被污染的土地。也许那里，还有像我们这样的人。”
避难所外，实验室的废墟正在燃烧，火星飘向逐渐泛白的天空。血月终于西沉，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两个幸存者的肩上。他们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机械怪物、多少阴谋陷阱，但此刻掌心相抵的温度，让他们相信，在末日的废墟上，总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 比如门后的啼哭，比如手中的地图，比如彼此眼中未灭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