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香玉阁相距两条街的会友楼。
叶雪山正与沈御一行人,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旁边有友人提醒叶雪山,“时辰差不多了,再不过去,要错过了。”
叶雪山这才想起正事。
赶紧跟沈御说,“沈二郎,我们在香玉阁定了席,可别忘了。”
叶雪山非本朝人士,随行的人里,不止他一位使臣。
来这苏扬来,也是为了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南国风景。
从南下至今,他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不仅景色秀丽,美人,也与北边、关外,截然不同。
沈御抬眼,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这才让小厮唤人结账,与友人一道,往那香玉阁去。
夜色已深,白日里藏着的东西,便都在这时倾巢而出。
譬如这扬州城里的勾栏与姐儿。
一路上,街坊道旁站着不少盛装打扮,在揽客的姐儿。
几个大男人,信步过去,不过一盏茶时间,也无需叫马车。
待到了香玉阁门口,早有守着的人,出来接待。
小婢见到贵客,去给佟妈妈报信。
佟妈妈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笑脸盈盈过来,迎几位爷进去。
这可是长安城来的尊客。
虽然佟妈妈不指望能做这几位爷的生意,但能攀上点关系,也极好。
特别是正中间这位沈公子。
佟妈妈伺候了男人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过生得这么俊俏的郎君。
他的好看,并非阴柔,也非勇猛。
而是正正好。
这是佟妈妈活到现在,评价男子最高的形容。
佟妈妈十五岁,便开了荤。
她不是前头那种寻常姐儿,可以万人骑。
她身价高,懂得多,也是挑着笼络和伺候。
但十几年来,伺候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她的经验来说,这位沈公子,便是,穿着衣裳,高大威武,仪表堂堂。
至于脱了嘛……
必然是精瘦有力的……
佟妈妈仿佛能看到,他在马儿上驰骋挥汗的样子……
便得马儿跑累了,郎君还能气定神闲地逗弄你一番。
若非再年轻几岁,佟妈妈定是要自己上场勾搭一番。
如此郎君,对佟妈妈这种阅人无数的姐儿来说。
那真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呐。
比起那些老的、丑的、肥的、胖的、无力的……
便是叫佟妈妈贴银子与他相好,都是乐意。
只可惜,这沈公子,并非扬州人士,以后怕是见不着。
进了香玉阁这么久,一路领着他走到后院,也没看自己几眼。
定知这公子眼光高,寻常人进不了他的眼。
可越是这般,佟妈妈就越好奇。
佟妈妈虽不知他是何人物,但这风度和气势,定然,是她高攀不起的达官显贵。
……
出阁宴,设在水榭。
夏日里,四面敞开,可欣赏园景。
到了冬日,窗扉都装了回去。
水榭里,烧着地龙,加上一群阳刚男儿,倒是不冷。
柳莺莺虽然还没来,但水榭里头,已有舞姬歌姬助兴。
这些,都是香玉阁的绝活。
看得郎君们如痴如醉,一边吃酒一边说话,酒壶续了一壶接着一壶。
忙得酒博士,都有些脚不沾地。
“歌姬舞姬都这么好看了,不知今夜的姑娘,得长成什么样?”叶雪山吃着酒,对沈御说。
他的官话本就不准,在这样的场合一说,就更显有几分说醉话的意思。
沈御瞥了他一眼,又扫了眼不远处的歌姬舞姬,淡淡道,“各有千秋。”
叶雪山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心道这沈二郎真是一如既往的。
无趣。
面对美人,怎能说这种话?
不过,与沈二郎出入这么多烟花之地,他的性子,叶雪山多少也了解一些。
只觉得,那些姑娘,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半点不懂风情。
……
沈御却不以为然。
他早年拜得大师学医术。
师傅所教习中,远离女色,清心寡欲,也是其中一门。
他一贯以为,男儿只有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才有可为。
倘若连胯下之欲都控制不了,还谈何治国平天下?
他并不抗拒与人到此等风月之地。
因着每一回,他便当做是对自己的修炼。
他愈发不为所动,不动声色,修炼便更上一层楼。
旁人到此处风流,他是来修炼来了。
……
“哎呀,叶郎说的什么话,今夜,我们莺莺姑娘,自然是国色天香,保管各位爷啊,看了挪不开眼!”
佟妈妈四处转悠着,笼络客人。
一边看客人身前矮榻上的酒水小食空了没有。
招呼人来,替郎君们添酒加料。
今夜,单单是酒水钱,就够她赚一票的。
所谓酒色,酒色,便是如此。
佟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使唤人说,“去看看莺莺姑娘准备妥当没,叫姑娘别羞着了,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的!”
——
那边,顾含烟得了口讯,由着琥珀伺候着,换上衣裳。
是一袭湖水蓝的蝉翼纱裙,坠着泥银。
灯下,熠熠生辉。
出尘脱俗。
衣摆轻薄飘动,走动间,如同被微风吹着,荡起涟漪。
这时节,这一身确实单薄。
但等会儿一路过去,外头披着大氅。
到了水榭,又烧着地龙,不冷。
出了小院,到水榭去,一路都有回转游廊连接。
不怕风雨,也不怕身上沾湿。
顾含烟脚下裹着足衣,踩着木屐。
两名婢女,提着走马灯走在前。
木屐一路走去,在游廊木板上,敲出清脆的声音。
今日的装束,腰间和腿间,都绑着细小铃铛。
腰上有玉环相撞,伴着木屐声,铃铛声。
由远及近,都好似在提醒水榭里的郎君。
那天宫的仙子,正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