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可是蓉蓉姑娘，莺莺姑娘待我极好，我不能这样作弄她！”小凤捂着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红着眼睛说。
穿着桃红衣裳的陈月月，却是冷冷一笑，“蠢货，给你指了明路，偏偏还不要，偏要吃苦头是吧？”
顾含烟深吸一口冷厉的空气，想起前世种种，她似乎能猜到，他们这是在捣什么鬼。
她永远不会忘了这一日。
上一世，这是她命运转变的另一个节点。
这时候，琥珀已经不在。
顾含烟被蔡三爷买下，却没有伺候。
被蔡三爷晾着几日，说是让她干净干净再来玩弄她。
她孤立无援，在这香玉阁。
也是这时候，李诗诗设计，让自己害怕蔡三爷，觉得未来无望，撺掇自己逃跑。
那时，院子里，就是小凤在伺候。
小凤是烧火的，管着顾含烟的吃食，最能接近她。
伺候这么久，也有点感情了。
那时，她便听了小凤说，说蔡三爷如何玩弄女子。
说这香玉阁，不是人待着的地方。
又说她有法子，有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安全无恙护她出了扬州城……
如是种种，导致了顾含烟出逃。
那所谓能信任的人，是李诗诗找的。
不是什么熟人，是牙人经纪，转头把顾含烟卖成奴。
几经转手，在长安东市里，与一堆牲畜一起，等着人来买卖……
那种不知归处的恐惧和羞耻……
顾含烟从香玉阁消失，佟妈妈慌乱之下，告知了赵家。
也因此，赵家派人去寻。
最后，赵家把她买回去，当奴婢，伺候人，当牛做马。
死不了。
但，生不如死。
顾含烟闭了闭眼睛，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前世。
那些当牛做马，生不如死的日子，都过去了。
赵家将她一辈子，害得如此颠沛流离。
而这过程中，她运不好，碰上的所谓“闺中密友”。
李诗诗、李蓉蓉、陈月月，一个个，也都见不得自己好。
顾含烟收回神思，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来，就在这时候。
是李诗诗，让李蓉蓉和陈月月收买小凤，给她心中注入不安和疑虑。
顾含烟心中，难免酸涩。
他们顾家，本可以过着平凡普通的小日子。
贫是贫了些，她并不在意，只要一家人好好的。
再找个靠谱儿郎平淡过完一生，男耕女织也罢，做什么活计都行。
只要她不用当牛做马，姐姐不用被夫君打成残废。
可偏偏，碰上这么多表里不一，毫无良知之人……
只可惜，这一世，父母已被害死。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未能承欢膝下，赡养二老终老。
但好在，她还有姐姐。
虽如今，也不知所踪。
不过，未来还未定。
这些人，别想再算计到自己头上。
“姑娘。”琥珀在旁边轻声唤道，有些心疼。
因着，她看到顾含烟扶在假山石头上的手指，已经摁得发白。
顾含烟皮肤细薄娇嫩，山石粗粝，再这么下去，要出血。
琥珀看在眼里，她是做奴婢的，愚笨是真。
但这些年，她也明白，莺莺姑娘承受了太多太多。
顾含烟动了动有些疼的手指，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出了山洞。
“月月姑娘和蓉蓉姑娘，怎么在这儿教训我院子里的人呀，不知小凤，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两位姑娘？我来为她，替两位妹妹赔个不是。可好？”
顾含烟今日穿着一身菡萏色的织银袄裙，头上簪着一朵琥珀给她做的粉色绢花，戴着小巧的花瓣耳坠，整个人宛若明媚的少女。
但看着李蓉蓉和陈月月的目光，却没有以前半点情谊。
而是疏离和冷淡，还带着一丝严肃，叫李蓉蓉有些晃眼。
仿佛眼前人，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说什么信什么的柳莺莺。
陈月月倒是个反应快的，看到顾含烟走来，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莺莺，小凤走路不长眼，撞到蓉蓉了，这么没规矩，当然要让她长长教训。”
果然还是她。
陈月月，一贯是会说话，长着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大嘴。
陈月月来香玉阁较晚，认识顾含烟的时间，没有李蓉蓉早。
李蓉蓉与李诗诗一样，出身普通。
而陈月月，年幼时，家境极好。
官宦之家，不过父亲犯了事，贪赃枉法，被定罪。
她滑落为奴，被发卖后，佟妈妈买来做姐儿。
顾含烟就当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直接走过去。
两个婢女也不知为何，见到顾含烟走来，就默默往旁边让了让。
好似顾含烟身上，有瞧不见摸不着的气场。
顾含烟走过去，牵起跪在地上的小凤。
这正月的天可也寒凉，地上冷冰冰的，跪久了，要落下病根。
做奴婢的，干粗活，冬天冷夏天热，还要受这种罪。
顾含烟嘴里悠悠道，“都是做奴婢的，怎么还自己人打自己人了，什么道理。”
顾含烟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陈月月和李蓉蓉却立刻听懂了，一时，脸色十分难看。
她们做瘦马的，也是贱民，也是奴婢，与小凤，确实是同一个层级。
身契，都在香玉阁佟妈妈手里。
随意，都可以发卖。
主子不主子，有心人听了，确实是笑话。
更且，小凤也不是李蓉蓉和陈月月买回来的，轮不到她们教训。
这话，可戳到她们的痛处了。
陈月月当即就道，“在这香玉阁，我们就是她主子！”
顾含烟不欲搭理她这心气，转而问，“你倒是说说，她冲撞你们哪里了？”
陈月月也不知，顾含烟最近，怎么就换了个人一样。
难道是因为有那沈公子捧着，给她飘了？
果然李诗诗和李蓉蓉的计策，是对的。
要是不把她逼出香玉阁，这个耀武扬威的样子，以后香玉阁，岂不是被她横着走了？
看来，等会还得给小凤用点别的手段，让她答应点头，配合他们的计划。
陈月月想也不想就说，“我与蓉蓉好好走着，她直接就撞过来，撞的蓉蓉肚子都疼了！”
顾含烟听了，直接冷笑。
瞥了一眼李蓉蓉，又看向小凤，问她，“这是真的？”
做奴婢的，哪里会有走路不长眼睛的？
这几率便是有，也少之又少。
而且李蓉蓉和陈月月这种自恃高贵的人，见到下人走来，只怕都要挪开一步。
小凤虽然是顾含烟院子里的人，但也不敢得罪别的姐儿。
李诗诗在这香玉阁里，说话大声，谁都敬着。
而李蓉蓉和陈月月，显然都是她们一伙儿的。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