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铎肯人的刺刀,无情地捅穿着黑暗。托尔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荒野里跋涉,不停的有泥浆灌进破损的布鞋,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烦闷的湿冷和滞涩的阻力。
黑暗中,只有雨声和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是唯一的存在证明。地平线义眼的视野只能维持在低限度了,因为他不知道之后个落脚点是否能找到魔晶,他必须要省着点用。
相对的黑暗再次将他吞没,比荒野的寒夜更冷的是那份源于灵魂深处的隔绝感——他像一个被流放出物质世界的幽魂,仅凭近乎没有的视觉,以及触觉和听觉在虚无中摸索。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一点模糊的轮廓,比周围纯粹的黑稍微浅淡一些,勉强构成一个矮小方正的形状。
托尔芬拖着沉重的步伐靠近,冰冷粗糙的石头墙体触感传来,夹杂着朽木和动物皮毛混杂的腥臭气息。一扇虚掩的木门在风雨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猎人小屋。并没有人,似乎废弃有一段时间了。托尔芬摸索着进去,脚下踢到散乱的枯枝和不知名的硬物。
空气浑浊,弥漫着尘土、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野兽留下的腥臊。
他靠着冰冷的石墙滑坐在地,大口喘息,进屋前附着的冰冷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进脖颈。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向上缠绕。在这片荒野,随时都会冒出一只地精或者魔兽,一路上的魔晶消耗并不小,如果再这样下去接连几天都没有任何收获的话自己就要彻底瞎掉了,遇到危险也将不会有任何自保能力。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顾疲惫,开始在狭窄的屋内摸索。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提手——一个沉重的工具箱。掀开盖子,里面是生锈的捕兽夹、断裂的绳索、几枚粗劣的铁钉……没有魔晶石。他继续摸索,碰到一堆堆在角落里的、散发着刺鼻霉味的兽皮。手指在皮毛下穿行,突然,指尖触碰到几块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石头!
魔晶石!
一共二十来块,鸽子蛋大小,表面粗糙,能量波动极其微弱——这是最劣等的照明晶石,杂质多,能量低微且不稳定。但此刻,在托尔芬手中,它们就是自己继续前进的燃料!
托尔芬颤抖着,几乎是虔诚地将其中一块塞进贴身口袋里靠近内侧的位置。身体各处烙印的古代魔法符文如同冬眠的毒蛇感知到微弱的热源,全身上下瞬间传来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悸动和渴望!
托尔芬立刻引导那丝微弱得可怜的能量,小心翼翼地灌注向眼眶深处那两枚金属球体——地平线义眼。
嗡……
极其轻微的震动感掠过视神经。绝对的黑暗中,骤然炸开几道极其短暂、支离破碎的脉冲光斑!如同接触不良的幻灯机投射出的模糊剪影:扭曲的墙壁轮廓,散落在地的不知名金属工具,窗外雨幕编织的灰白线条……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光斑便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世界重归冰冷死寂。
托尔芬剧烈喘息,耗尽这微弱能量带来的短暂“视觉”让他一阵眩晕,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攫住了他。虽然短暂、模糊,但这证明了这些魔晶还是能用的。
对于托尔芬而言魔晶就是燃料,就是他暂时逃离黑暗监狱的钥匙。他摸索着将剩下的几块劣质魔晶石小心地藏在身上最隐蔽的地方——裤脚内侧的暗袋,腰间夹层。
这些都是他之前逃亡路上用拆解的铁丝和碎布缝制的,每一个藏匿口袋都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他蜷缩在冰冷的兽皮堆里,握着手中的魔晶石,不敢再轻易驱动。必须节省每一分能量,熬到下一个可能的机会。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他,在雨声和黑暗中,他沉沉睡去。
待到托尔芬再次醒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有一会了。夏天刚下完雨的早晨总是如此舒服,托尔芬也一扫几日的阴霾,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今天天气明媚,托尔芬向南逃跑的速度也比前几日快了不少。
但铎肯的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太阳还未落下时,天空中又飘来一阵积云,不一会天空中便又下起了小雨。
事已至此只能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一下了,托尔芬又走了一段时间后,看到远处一排魔导路灯后隐隐约约有个小屋,便想办法翻进去后,扒开角落的一堆干草找了个相对舒适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
当一种混杂着稻草、牲畜粪便和泥土的温热气味钻进鼻腔时,托尔芬醒了过来。
声音取代视觉成为他感知的核心。外面不再是狂暴的风雨,而是相对平静的黎明。远处隐约传来鸡鸣和几声模糊的吆喝,似乎是某种陌生的方言。他小心翼翼地摸到小屋的出口,侧耳倾听。
空气里增加了新的元素——湿稻草的气息更浓了,还有马匹偶尔喷鼻息和踏蹄的声音,以及车轮碾过泥地的辘辘声。
是马厩。他推断自己可能无意中靠近了一个农场的外围建筑,很有可能是在马厩旁边堆放干草的小屋。
突然,一股饥饿感火烧火燎地提醒着他,从昨天开始就只靠冰冷的雨水和一点稀薄的浆果支撑。
他需要在白天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等待夜晚行动。他摸索着,凭着模糊的魔力视野,以及声音和气息的引导,如同盲蛛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宽大的马厩。浓烈的牲口气味包裹了他。他避开马匹活动的区域,在堆满干草垛的最深处角落,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个仅容一人的浅坑,把自己埋了进去,只留下口鼻呼吸。草屑的粗糙感和草堆内部残留的微弱暖意,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马厩里开始有人活动。脚步声杂乱,伴随着木桶撞击、铁锹铲草的声音和低沉的交谈。托尔芬屏住呼吸,集中全部听觉。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想挨鞭子吗?!”一个粗哑凶悍的男声吼道,用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铎肯语,“维丁克老爷说了,今天日落前必须把西边那几亩甜菜根都收完!否则今晚谁也别想吃饭!”
“大人……求您了,看在您也是乌迦人的份上”一个怯懦、带着哭腔的女声哀求道,发音极其怪异,音节黏连不清,“我们……收割了一整夜草料,手上全是血泡……能不能……”
“闭嘴,乌迦来的贱奴!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凶悍的男声粗暴地打断,“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能来这里给维丁克老爷干活还债是你们的福气!再敢偷懒,今晚就给老爷的狗舍清理粪便去!”
“可是……那些欠款都是船费……”另一个更加怯懦的女声响起,“他们说……只要……只要干三年……就能自由……但契约……我们看不懂……我们工作了两年多了……维丁克老爷说我们欠的钱……越来越多了……”
“契约?呵呵,”凶悍男声带着残忍的嘲弄,“你们这些不识字的蠢货也配看懂契约?签了名字画了押就别想赖账!老老实实干活!至于钱?哼,你们吃喝拉撒睡不要钱?损坏的工具不要钱?利息不要钱?告诉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下辈子给老爷当牛做马还差不多!”
压抑的啜泣声响起,夹杂着浓重的绝望和无助。
托尔芬藏在草堆深处,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噬咬着内心。乌迦?这个地名他知道,好像是铎肯在新大陆最南方的殖民地。这些女人是被骗来的农奴,听聊天她们应该是没办法还清债务了。维丁克?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典型的铎肯人名,听起来他就这个农场的农场主了。
听着监工离去后女奴们压抑的痛哭和不平的咒骂,托尔芬对铎肯人的憎恶更深了一层。
但此刻,他更需要的是魔力——能让他使用古代魔法,能让他继续逃亡的魔晶。这个维丁克老爷,作为这么富裕的农场的农场主(从农场边缘都架设了魔导路灯可以看出),必然储备有给农用魔导器械供能的晶石,品质绝对远超他从猎人小屋找到的劣等货。
看来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农场主储藏的魔晶了。
漫长难熬的白昼终于被夜色吞没。托尔芬像一株从草堆里长出的阴影,无声地滑出。借助夜空微弱星光在义眼中形成的一点极其模糊的魔力明暗对比轮廓,他勉强辨别着方向——那仅比纯粹黑暗亮很多的区域,应该是维丁克住所的方向。
托尔芬如同壁虎,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移动,避开偶尔有灯光透出的窗户。凭借着他对建筑物构造的了解,他很快摸到了位于维丁克住所侧后方一座低矮宽大的石砌建筑门前。坚固的木门紧锁,一把沉重的铜锁挂在上面。
托尔芬从腰带内侧摸出一小段打磨尖锐的铁丝——这是他在废弃工厂收集工具时改造的。黑暗中,他全凭指尖的触感,将这根“钥匙”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细小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屏住呼吸,指尖感受着锁芯内部簧片的细微反馈,耐心地拨弄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托尔芬捣鼓了半天后锁并没有打开,他不禁小声嘀咕:“明明电影里看着还挺轻松的啊。”
“本来想省点魔力的,唉。”托尔芬有点无奈的激活了手上的一个古代魔法,非常小心的轰开了铜锁,由于他非常谨慎的控制了输入魔力的大小,所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
储藏室的门被无声推开。一股混合着谷物、皮革、机油、金属和……浓郁纯净的魔力气息扑面而来!托尔芬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顺手抓住连接魔导灯的魔力导线,吸收着导线上传来的魔力,驱动义眼。视野瞬间明亮了许多!不再是脉冲般的碎片,而是形成了相对稳定、且十分清晰的景象!
这就是农场储存物资的核心——空间不算太大,但堆得满满当当。粗麻袋装着的谷物堆成小山,墙壁上挂着武器和兽皮,角落里是几个箍着铁条的橡木桶。最吸引托尔芬“目光”的,是房间深处一个放置在角落的厚重铁柜!那纯净的魔力气息正是从柜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透溢出来!
他快步上前,摸索着柜门。同样上着锁,但结构更复杂。他再次向符文输入能量,正准备如法炮制。
“谁在那里?!”
一声低沉、充满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厉喝猛然在门外炸响!紧接着,储藏室的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
托尔芬猛地转身,模糊的视野中,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堵在门口,轮廓清晰可见。
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羊毛睡袍,一手举着一盏光线刺目的提灯,另一只手赫然握着一柄造型粗犷、枪管粗短的老式魔导手枪。
这种枪托尔芬见过,即使在如今的战争中,也只有军官们会配给这种枪,看来这个老头是以前参与过战争的军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军人!
枪口下那个可拆卸的能量匣槽位在灯光下闪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来者正是农场主维丁克!他脸上没有丝毫睡意,只有猎人发现猎物般的锐利光芒,山羊胡下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狞笑。
“我就知道!晚上听到马厩那边有动静,果然有老鼠溜进来了!”维丁克的声音带着战争老兵特有的那种对暴力的熟稔和掌控欲。他手中的老式魔导手枪稳稳地对准了托尔芬,手指搭在扳机上。“你这身破烂……像是个囚犯?哪个监狱跑出来的猪猡?还是哪个矿场溜出来的奴隶?敢来偷老子的东西?”
托尔芬僵在原地,背部紧贴着冰冷的铁柜。维丁克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他认出了那把枪——第二次大陆战争末期的铎肯军官手枪,“猎犬”,威力较大,后坐力也是相当惊人。
这把枪他在之前前线的老兵布伦特手上见过,据说那把是他杀掉铎肯军官缴械的战利品,因此经常在众人面前炫耀。
托尔芬脑中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策。
“双手抱头,慢慢转过来!”维丁克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枪口微微晃动,封死了托尔芬任何可能的退路。“别耍花样!老子以前在前线宰掉的洛尔佬比你见过的都多!再动一下,老子让你尝尝老‘猎犬’啃骨头的滋味!”他看到托尔芬身上破破烂烂的实验室囚服,语气更加笃定。
托尔芬缓缓松开双手,让这个农场主看清自己手上并没有东西。
“双手抱头!转过来!”维丁克厉声重复,向前逼近了一步。
托尔芬依言,极其缓慢地举起双手抱在脑后,身体僵硬地开始转动。就在他身体转动到一半,将自己的侧后方短暂暴露在维丁克视线的瞬间——
维丁克眼中凶光一闪!托尔芬那异常僵硬、如同牵线木偶般的服从动作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残忍和怀疑!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没有任何警告!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狭小的储藏室里炸开!刺目的紫色能量束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刺鼻的魔晶粉尘味,瞬间撕裂空气,直射托尔芬刚才站立的位置。维丁克根本没打算抓活口!他只想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后,再痛快地将其轰杀!
然而,就在维丁克准备扣动扳机的刹那,托尔芬几乎是瞬间取出了袖口处的魔晶,把魔力引向了脊椎处的加速符文,并将其激活!
极致的危机感如同电流窜遍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以一种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凭借义眼捕捉到的模糊能量轨迹预判,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轰隆!!
灼热的能量束擦着他的肩膀呼啸而过,狠狠轰击在他身后的铁柜门上!厚实的铁皮瞬间被熔穿一个碗口大的洞口,边缘炽红流淌!柜内的景象暴露出来——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块拳头大小、闪烁着纯净蓝色或红色光芒的魔导晶石!高纯度的魔力气息如同爆炸般喷涌而出!
托尔芬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灼痛,皮肤被高温能量擦过,衣物焦糊。他摔在了墙角一堆谷物麻袋后面。
“反应还挺快?有点意思!”维丁克狞笑着,动作熟练地拉动枪栓,沉重的抛壳声清脆响起。“可惜,老鼠就是老鼠!躲得过第一口,躲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沉稳地向墙角逼近,步伐带着老兵特有的节奏感和压迫力。“让我看看你这只老鼠有什么本事……”
他话音未落,托尔芬猛然从谷物袋后伸出手臂!没有吟唱,没有魔杖,没有任何施法准备!掌心紧紧攥着两块刚才扑倒时顺手从身上掏出的、散发着微光的劣质魔晶石!
嗡——!!!
一股狂暴、混乱、灼热的气流瞬间从托尔芬掌心爆发!这并非标准的魔法,而是他强行将晶石内微弱狂暴的能量,通过脊柱烙印粗暴地从符文处引导、压缩再喷发出去!一道筷子粗细、边缘扭曲、颜色驳杂不定的炽热气柱如同失控的火龙,带着刺耳的尖啸和硫磺燃烧的气息,狠狠撞向维丁克!
“什么?!”维丁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施法?!不靠魔杖?!”这完全颠覆了他几十年的战场认知!但他身为老兵的反应还在!在气柱及身的瞬间,他猛地侧身闪避,同时将一旁的柜子当作盾牌踢倒斜着挡在身前!
轰!!!
狂暴的气流狠狠撞击在铁柜身上!钢铁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起!维丁克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连倒退好几步,灼热的气流舔舐过他的睡袍,瞬间点燃了大片布料!
“该死的小鬼!”维丁克又惊又怒,甩手扔掉发烫的爱枪,咆哮着扯掉身上燃烧的睡袍,露出底下精壮的肌肉和几道狰狞的旧伤疤。他眼中再无轻视,只有面对未知恐怖时的疯狂战意!
他反手从一个挂在墙上的架子上取下一把厚重锋利的斧子,如同被激怒的巨熊,蹬碎地面,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朝着托尔芬藏身的角落狠狠劈砍过去!斧刃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呼啸!
托尔芬刚从地上爬起,灼热的劲风已扑面而至!维丁克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他的预估!模糊的视野中,那道携着开山之力的斧影急速放大!死亡冰冷的镰刀已经贴上咽喉!全身的烙印疯狂悸动,对魔力的渴求瞬间达到顶点!
生死关头,托尔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几步之外——那个被维丁克一枪轰开的铁柜!柜门洞开,里面那堆积如山、散发着浓郁纯净蓝光的高级魔晶石,如同一汪冰冷的蓝色火山湖,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能量!他需要足以碾压眼前敌人的、毁灭性的能量!
托尔芬不退反进!在斧刃即将临头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劈砍!斧锋擦着他的后背狠狠剁进他刚才倚靠的谷物麻袋堆里,劈开一个大口子,谷物哗啦啦倾泻而出!
托尔芬不顾一切地扑向铁柜!右手如同贪婪的黑龙之爪,狠狠抓向柜内那堆蓝色晶石!指尖瞬间触碰到冰冷光滑的晶体表面!纯净磅礴的能量如同开闸的洪流,顺着他手臂的经脉疯狂涌入!
手臂处,古老符文如同饥饿了千年的深渊巨口,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魔力!一股沛然莫御、足以撕裂灵魂的力量感瞬间充斥托尔芬的四肢百骸!与此同时,海量纯净能量的涌入,使得他义眼的景象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虽然对魔力的感知依旧是能量化的轮廓,但物体边缘锐利了许多,细节也丰富起来!他甚至能“看清”维丁克身上因为惊讶和愤怒而不断摇曳的魔力轮廓!
“不!那是我儿子给我的魔晶!”维丁克目眦欲裂,看到托尔芬扑向他的珍藏,心痛和愤怒瞬间压倒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他咆哮着拔出深陷在谷物袋里的斧头,如同受伤的猛兽,再次疯狂扑上!这一次,斧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心,直劈托尔芬伸向魔晶石的右臂!
托尔芬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凶芒。能量!澎湃的能量!他不再是被动承受恐惧的实验体!他感受到了力量!足以碾碎眼前这个铎肯屠夫的力量!
他抓住晶石的右手不仅没有缩回,反而猛地向外一扯!一块巴掌大小、棱角分明、闪烁着深邃纯净蓝光的顶级魔晶石被他牢牢攥在手中!就在维丁克斧刃即将斩落的刹那!
托尔芬没有闪避,而是猛地转过身,左手握拳,对准扑来的维丁克,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出!这一次,不再有混乱失控的气流!凝聚!极度压缩凝聚!海量的蓝色魔力如同被黑洞吞噬后再喷发,在他的拳头前方瞬间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旋转着、内部激荡着毁灭性能量、呈现出纯粹幽蓝色的能量球体!球体边缘的空间都发生了细微的扭曲!
古代魔法——纯粹魔力冲击的雏形!
轰!!!
蓝色的毁灭光球与维丁克全力劈下的斧刃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爆鸣!
维丁克那柄精钢锻造的厚背劈柴斧,如同遭遇高温的黄油,接触光球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熔解、汽化!蓝色的毁灭能量去势不减,瞬间吞没了维丁克持斧的右臂!手臂连同半个肩膀,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雪糕,在维丁克极度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惨嚎声中,瞬间消失!断口处一片焦黑,连血液都被瞬间蒸发!
维丁克魁梧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猛地向后抛飞出去,狠狠撞在储藏室另一端的墙壁上!石砌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维丁克瘫软地滑落在地,口中喷涌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色污血,右半身一片可怕的焦糊狼藉,只剩下半截焦黑的臂骨突兀地支出。他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托尔芬手中那块散发着幽幽蓝光、如同魔鬼心脏般的魔晶石,又看向托尔芬那双闪烁着非人冰冷光芒的义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你……咳咳……怪物……”维丁克每吐出一个字,都带出大量的血沫,生命正从他残破的躯体里飞速流逝。但他眼中除了剧痛,更多的是怨毒和一丝扭曲的快意。“你……跑不掉的……我儿子……维特留斯……是内务部长……咳咳……他会找到你……把你……千刀万剐……吊在城门上……风干……”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沉寂。维丁克圆睁着充满不甘和怨毒的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托尔芬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右手紧握着那块纯净的蓝色魔晶石,冰冷坚硬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磅礴的能量。小臂烙印传来持续的、如同饱食后的满足微热。义眼的视野无比“清晰”,整个储藏室在他“眼中”纤毫毕现。力量感充斥全身,但同时也带来一种强烈的空虚和一丝恐惧——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瞬间抽空了这块顶级魔晶石近三分之一的能量!而他身体承受那股狂暴力量时,骨骼和肌肉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灯光和人声涌了进来。
“天啊!维丁克老爷!”“杀人了!杀人了!”“这个恶魔!他杀了老爷!”
几个衣着简朴、惊恐万状的女人冲了进来,正是在维丁克的乌迦农奴。她们看到维丁克惨不忍睹的尸体,发出刺耳的尖叫。但当她们的目光落在手持魔晶石、脸庞在幽蓝光芒映照下显得冷酷异常的托尔芬身上时,尖叫瞬间变成了更深的恐惧和……疯狂的咒骂!
“魔鬼!你是魔鬼!”“你杀了维丁克老爷!我们怎么办?”“契约还在老爷手里!债务怎么办?铎肯的官员会杀了我们的!”“抓住他!把他交给治安官!是他干的!跟我们没关系!”“对!抓住他顶罪!不然我们都得死!”
绝望和恐惧扭曲了他们的脸庞。她们忘记了维丁克的残酷,只记得失去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后,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可怕的清算和无尽的债务深渊。求生的本能让她们如同疯妇,尖叫着,抓起仓库地上的农具——草叉、铁锹、耙子——不顾一切地扑向托尔芬!她们要抓住这个“凶手”,换取自己渺茫的生机!
托尔芬眼中刚刚因愤怒而燃起的火焰瞬间被浇灭,只剩下冰冷的荒谬和一丝疲惫。他看着这些疯狂扑来的人们,他们枯瘦的手臂,他们眼中倒映出的、比自己更像怪物的恐惧。他们不是敌人,只是被这个该死世界碾碎的可怜虫。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解释。
他抬起右手,没有指向他们,而是对着旁边堆放着的几袋谷物。再次催动魔晶石的能量,这一次他极力控制,压缩,一道远比刚才细小、但更加凝聚、速度更快的魔法从他掌心激射而出!
嗤啦!
精准地击中干草捆,瞬间将其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浓烟滚滚!刺眼的火光和灼热的气浪瞬间充斥了储藏室!
“火!着火了!”“快救火!粮食要烧光了!”
扑向托尔芬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和浓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乱了阵脚,下意识地扑向燃烧的草堆,或用手中的农具徒劳地拍打着火苗。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托尔芬如同一道蓝色的魅影,瞬间从储藏室敞开的后窗翻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口鼻。他没有丝毫停留,辨明了马厩的方向,发足狂奔!义眼的视野在魔晶石持续供能下维持着清晰。他冲进马厩,里面几匹马被远处的火光和爆炸声惊得躁动不安。
托尔芬毫不犹豫地冲到一匹看起来最为健壮、尚未被拴住的黑色驮马旁,解下缰绳,翻身而上!
“驾!”
他猛夹马腹,同时将一丝微弱的魔力注入坐骑体内。那黑马吃痛,又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顿时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马厩,冲向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身后,是农场上腾起的火光和越来越远的、农奴们绝望的哭喊与咒骂。
凉爽的夜风如同羽毛飘浮在脸上。托尔芬伏低身体,紧贴着狂奔骏马的脖颈,任由疾风灌入肺叶。右手中那块纯净的蓝色魔晶石如同寒冬里唯一的火种,持续散发着温润的能量流。这股能量不仅维持着义眼相对清晰的视野,也足以辨识路径和障碍——更如同温热的血液,支撑着他早已透支的体力,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自己奔驰了多久,也刻意不去思考方向。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那片火光,远离维丁克的农场,向南方去。马蹄踏过泥泞,溅起一片片的水花;穿过稀疏的林地,枝条抽打在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魔晶石的能量在缓慢而坚定地消耗着,如同沙漏中流逝的沙粒,提醒着他这份“光明”的珍贵与短暂。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死寂的灰白时,墨蓝色的夜幕开始褪色。狂奔的黑马也终于力竭,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托尔芬勒住缰绳,安抚着疲惫的坐骑。义眼的视野中,前方不远处的荒野上,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轮廓方正的建筑物。它比农舍更规整,显得更高耸一些,顶部似乎有一个三角形的突起。
教堂。神圣教会的教堂。
铎肯共和国境内并非神圣教一家独大,但作为影响力深远的主流信仰之一,其教堂遍布大陆各地,尤其是在相对偏远的村镇。托尔芬心中并无信仰,但此刻,一座孤悬荒野的教堂,意味着最起码的遮蔽和可能的短暂安宁。
他驱马靠近。教堂的大门厚重结实,从里面被牢牢栓死。他翻身下马,牵着疲惫的黑马绕到侧面,一扇窄小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位置比较高。托尔芬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他退后两步,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用尽全力砸向彩色玻璃!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刺耳!一块描绘着圣徒头像的彩色玻璃应声而碎。托尔芬迅速清理掉窗框边缘尖锐的碎片,并为黑马松开束具。
在拍了拍黑马的脖子示意它自由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扒住粗糙的石质窗台,用力一撑,身体敏捷地翻进了窗内。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灰尘、蜡烛熄灭后的蜡油味和淡淡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义眼的视野勾勒出内部的轮廓:空旷高大的空间,一排排简陋的长条木椅整齐排列,对着前方一个高出一截的平台——祭坛。穹顶很高,上面似乎模糊地描绘着宗教壁画。
死寂。绝对的死寂。这里似乎废弃已久,无人打理。
托尔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踉跄着走到最近的一排长椅旁,甚至顾不得拂去长椅上的灰尘,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倒下去。冰冷的硬木椅面硌得他生疼,但此刻这微不足道的痛苦也成了存在的证明。
他蜷缩在长椅上,右手依然紧紧握着那块珍贵的蓝晶魔石,感受着它内部澎湃能量带来的微弱暖意。义眼自动关闭了视觉功能以节省能量,世界再次沉入绝对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他知道,只要他愿意,魔晶石在手,他就能随时撕开这层黑幕。
心跳在黑暗中渐渐平复。农场主临死前怨毒的诅咒、农奴们绝望的咒骂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个内务部长……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极致的疲惫面前,连恐惧和伤痛都显得模糊了。
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托尔芬在冰冷的长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一些,像一头在风雪中找到临时巢穴的受伤野兽。右手中的魔晶石贴着胸口,冰冷的触感下是缓慢而有力的心跳。他闭上义眼,放任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