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剃刀军团的蜂针残骸仍在滋滋作响，冷却液从破裂的关节处渗出，在合金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电路图案。灵丝将数据芯片塞进战术腰带的内层隔舱，这个动作触发了更剧烈的系统反扑。
整个数据库的照明系统开始频闪，每次黑暗持续的时间都比前一次延长0.3秒。在明暗交替的间隙里，服务器机柜表面的能量纹路正从蓝转红，如同血管里逆流的血液。
"坚持住！"灵丝拽住凯的战术背心拖向出口。他的左眼绷带已经完全被染红，绷带末梢凝结的血珠在地面拖出一道断续的轨迹。那些血珠在接触到能量纹路时，竟然像活物般沿着红色光路逆向流动。
巨门在二十米外，正在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闭合。灵丝计算出这个速度时，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这不是比喻，她的纳米增强肺叶正在超负荷工作，毛细血管开始破裂。
凯的右眼突然睁开，虹膜里游动着不正常的金色光点。"放下我..."他的声带振动频率异常，每个音节都带着双重回声，"协议在改写物理常数..."
仿佛要验证这句话，距离最近的三个机柜突然扭曲变形，金属表面浮现出类似人类面部肌肉收缩的纹路。灵丝的脉冲手枪在掌心打滑——枪械的聚合物外壳正在软化，像暴露在高温下的蜡制品。
"熵增逆流..."凯的右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透出暗红色光芒，"它在...重置这个空间的时间轴..."
一道突如其来的数据洪流从中央控制台炸开，呈环形扩散。灵丝在最后关头将凯推到两个机柜之间的夹角，自己却被洪流边缘扫中。她的视觉界面立刻弹出十七个报错窗口，最醒目的是神经链接完整度：89%→63%。
蜂鸣声变成了某种古老的语言，灵丝的听觉增强器解析出零星的词汇："...清洗...重构...源点..."当她试图调取语言数据库比对时，发现存储区被锁定了37%。
凯的情况更糟。他的左手五指不自然地抽搐，每根手指的第二个关节都出现了逆向弯曲。这是源初余烬在与协议对抗产生的身体畸变，指甲缝里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闪着微光的黑色粒子。
"听我说..."凯突然用畸变的手抓住灵丝的手腕，接触面迸出蓝色火花，"芯片要...用我的血激活..."
全息屏幕上的血色人脸正在实体化，最先突破二维限制的是它的嘴部，这个由乱码组成的器官正在诵读格式化指令。随着每个音节吐出，就有相当于一整个记忆沼泽的数据量被强行删除。最近的三个机柜已经坍缩成二维平面，像被无形之手压扁的易拉罐。
灵丝突然明白了凯的计划。她扯开战术腰带，染血的手指捏住那枚水晶芯片。当芯片表面接触凯正在渗血的左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莉亚的吊坠从凯的领口飘起，悬浮在两人之间，残缺的齿轮图案与芯片上的刻痕完美契合。
一道金色的光幕展开，将血源净化协议的红色浪潮暂时阻隔在外。光幕上浮现出无数流动的符号，灵丝认出其中混杂着至少八种不同文明的文字，而所有这些符号都在表达同一个数学概念：∞。
"这是..."灵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的视网膜投影显示，芯片正在释放相当于三百个标准记忆沼泽的数据量，而吊坠是它的解码器。
凯的右眼完全变成了金色，瞳孔扩张到不正常的大小。"不是数据..."他的声音现在带着三重叠加的声线，"是坐标...通往源点空间的..."
血色人脸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这声波具有物理破坏力，最近的六个机柜同时爆炸。灵丝感到右耳鼓膜破裂的剧痛，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她看到的东西——爆炸的机柜没有产生碎片，所有金属残骸都在空中分解成基本粒子，然后重组成剃刀军团的新型单位：六具通体纯白、没有五官的"净除者"。
这些通体雪白的杀戮机器移动时带着令人不适的流畅感，就像视频跳帧。第一具净除者出现在光幕前，它的手臂延长成离子刃，砍向凯的脖颈。灵丝的脉冲手枪在千钧一发之际击中净除者的肘关节——本该将其摧毁的射击，只让它的动作延迟了0.5秒。
"物理规则被修改了！"灵丝拽着凯滚向右侧。第二具净除者的离子刃擦过她的肩膀，战术服下的皮肤立刻传来灼烧感。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伤口没有流血——创面直接变成了类似数据删除后的马赛克图案。
凯的左手突然插入光幕，抓住那个∞符号。这个动作让他整条左臂的皮肤瞬间碳化脱落，但暴露出的肌肉组织却闪烁着金色代码。"灵丝！"他的喊声撕心裂肺，"打碎最近的应急电源！"
第三具净除者的离子刃已经刺到凯后背三厘米处。灵丝在不可能的角度扭转身躯，脉冲手枪对准天花板角落的红色应急灯。射击的后坐力让她撞在正在碳化的凯身上，而射出的能量束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曲线——血源净化协议已经扭曲了这个空间的弹道规则。
但灵丝计算过所有变量。能量束击中的不是应急灯，而是灯旁裸露的量子数据总线。这个在系统设计中本不该存在的物理连接点，是棱镜工坊建造时的施工缺陷。
整个数据库陷入绝对黑暗，只有凯身上流淌的金色代码和净除者的白色轮廓清晰可见。黑暗持续了精确的1.27秒，当备用电源启动时，光幕已经收缩成一个金色漩涡，将凯和灵丝卷入其中。
最后一刻，灵丝看到六具净除者同时凝固，它们的白色外壳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血色人脸发出不甘的咆哮，整个数据库开始像老式电视关闭那样向中心坍缩。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感，仿佛被扔进数据洪流的漩涡。灵丝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时，听到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找到你了...源初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