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城西悦来客栈的二楼雅间里，林非丹正翘着腿啃烧鸡，目光透过竹帘望向街道。对面绸缎庄的幌子被风吹得哗啦响，谢婉婷穿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拽着谢明远躲在街角，时不时往客栈方向张望，活像两只警惕的小兽。
“来了。”林非丹抹了把嘴，往桌上丢了锭碎银，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
“让开！本姑娘要上楼！”
“客官留步，雅间已满……哎呦！”
林非丹探头一看，只见谢婉婷正揪着店小二的衣领，谢明远在旁边急得直搓手：“姐，别动手，咱们是来查案的……”
“查案就得动手！”谢婉婷抬脚踢翻一张桌子，“林非丹那小子要是敢耍咱们——”
“谢姑娘好大的火气。”林非丹笑着下楼，顺手往店小二身上贴了张「止痛符」，“先跟我上楼，免得打草惊蛇。”
谢婉婷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松开手，跟着他往雅间走。路过厨房时，林非丹突然停住脚步，盯着灶台上的蒸笼出神——里面的包子正“咕嘟咕嘟”冒泡，竟比寻常包子大了三倍。
“这是……发面发过了？”谢明远好奇地问。
林非丹咳嗽一声：“咳，路过仙界厨房时顺了点「发面咒」，没想到人间面粉这么不禁咒。”
谢婉婷挑眉：“仙界？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不信就算。”林非丹推门进了雅间，指着墙上的山水画说，“看好了，幕后黑手就在隔壁。”
谢婉婷凑近一听，果然听见隔壁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林将军说了，只要拿到谢明远的口供，就能把通敌罪名坐实……”
“是礼部侍郎的人！”谢明远脸色发白，“那天就是他带人搜的我书房！”
林非丹祭出「顺风耳符」，贴在墙上放大声音，只听对方接着说：“等会儿林二公子会带药来，只要让这小子吃下去，就算神仙也查不出……”
“果然是林刃！”谢婉婷握紧拳头，“我这就去宰了他！”
“别急。”林非丹拦住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纸，“一会儿我用「变形术」把你们变成店小二，咱们直接进去抓人。”
谢婉婷皱眉：“变形术？能变好看点吗？”
林非丹上下打量她：“放心，保准比现在好看。”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弹，两张符纸化作金光裹住谢婉婷姐弟。谢明远低头一看，自己竟变成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而谢婉婷则变成了圆脸小丫鬟，头上还梳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
“还、挺可爱的。”谢明远憋笑。
谢婉婷想瞪他，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正咧着嘴傻笑——林非丹手滑，给她贴了张「傻笑符」。
“林非丹！”她伸手想撕符纸，却发现手变成了圆滚滚的小胖手，“你怎么把我变成胖丫鬟了？！”
“嘘——来了。”林非丹竖起手指，透过窗户看见林刃的小厮拎着食盒走进隔壁。他赶紧拽着谢婉婷姐弟躲到门后，默念口诀解除傻笑符，这才小声说，“呆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千万别说话，免得露馅。”
三人刚躲好，就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小厮端着食盒进来，嘴里嘟囔着：“林二公子真是心善，还给谢明远送吃的……”
话没说完，就被林非丹打晕在地。谢婉婷看着昏迷的小厮，挑眉：“这就完了？”
“早着呢。”林非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酱牛肉和两碗阳春面，面条上飘着几片葱花，看起来毫无异常。他用神识一扫，果然看见牛肉里掺着白色粉末——正是仙界的「迷魂散」，凡人吃了会任人摆布。
“把这碗面换给隔壁。”林非丹把掺了迷魂散的面递给谢婉婷，“记住，只给穿灰袍的人吃。”
谢婉婷点头，端着面出门。林非丹从怀里掏出「显影符」，贴在墙上——这符能让隔壁的场景像照镜子一样显现在墙上。只见谢婉婷扭着胖丫鬟的腰走进隔壁，对着灰袍男子笑道：“客官，您点的面来了。”
灰袍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突然变得火热——林非丹这才想起，他给谢婉婷变的丫鬟虽然胖，却生得眉清目秀，此刻正歪着头笑，任谁看了都得迷糊三分。
“小娘子长得真俊。”灰袍男子伸手想捏她脸，谢婉婷差点挥拳，却想起林非丹的叮嘱，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面放下：“客官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灰袍男子刚吃了一口，眼神就变得呆滞。林非丹趁机掐了个诀，让谢婉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为什么要诬陷谢明远？”
“因为……林二公子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在谢明远书房藏密信……”灰袍男子机械地回答。
“密信在哪儿？”
“在……在礼部侍郎府的夹壁墙里……”
谢婉婷刚要继续问，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声：“都让开！林二公子来了！”
林非丹脸色一变——林刃怎么提前来了？他赶紧冲谢婉婷招手：“快回来！”
谢婉婷刚转身，就和进门的林刃撞了个满怀。林刃看着眼前的胖丫鬟，皱眉：“你是谁？谢明远呢？”
“我……我是店小二……”谢婉婷心里暗骂，转身想跑，却被林刃抓住手腕。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念了句林非丹教的「定身咒」：“定！”
林刃瞬间定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谢婉婷松了口气，刚想走，却发现自己的脚也动不了了——原来她慌乱中把咒语念反了，竟把自己定住了。
“林非丹！”她咬牙切齿地喊。
林非丹赶紧跑出来，看着动弹不得的谢婉婷，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谢姑娘，咒语是‘定彼身’，不是‘定己身’……”
“少废话！快解开！”
“好好好。”林非丹挥袖解除咒语，顺便把林刃的定身咒也撤了，“二弟来得巧，我正想请你听个热闹呢。”
林刃刚能动弹，就听见隔壁传来灰袍男子的声音：“林二公子说，等谢明远被斩，就把尚书府的产业分我三成……”
他脸色大变，转头想跑，却被谢婉婷一脚踹倒在地。谢明远紧跟着冲出来，手里举着从灰袍男子身上搜出的密信：“林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刃看着眼前的“店小二”，突然想起方才胖丫鬟的声音——那分明是谢婉婷！他猛地抬头，看向林非丹：“你用了妖术！”
“妖术？”林非丹挑眉，从怀里掏出「回溯镜」，往林刃身上一照，镜面上顿时浮现出他和礼部侍郎密谈的画面，“这不过是个镜子，能照出真话罢了。”
谢婉婷凑过去一看，气得拔刀出鞘：“好你个林刃，竟敢陷害我弟弟！看刀！”
林刃连滚带爬地往后躲，突然看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是林震山的护卫，来接应他了。他心中一喜，刚想喊人，就看见黑影突然抱着头大喊：“有鬼啊！”接着“扑通”掉进了旁边的粪坑。
林非丹笑了笑——他早就在客栈周围布了「驱邪阵」，但凡心怀不轨的人靠近，就会看见自己最怕的东西。这护卫平时最怕鬼，此刻怕是看见满坑的“鬼手”了。
“带走！送官衙！”谢婉婷一脚踢在林刃屁股上，转头看向林非丹，“这次算你有功，不过……”
“不过什么？”
“你把我变成胖丫鬟的事，本姑娘还没跟你算账！”
林非丹摊手：“变形术时效已过，不信你照镜子。”
谢婉婷往墙上的铜镜一看，果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鬓角的头发有点乱，显得格外娇俏。她伸手整理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纸条：“这是你昨天用的传音符？怎么会说话？”
“秘密。”林非丹笑着接过纸条，用神识捏了个「飞鸽符」，纸条瞬间化作白鸽飞走了，“谢姑娘若想学，改天我教你。”
谢婉婷挑眉：“谁要学你的妖术！”话虽这么说，眼里却闪过一丝好奇。
三人押着林刃走出客栈时，天已经黑了。谢明远被官府带走录口供，谢婉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今天多谢你了，若不是你……”
“谢什么，举手之劳。”林非丹揉了揉肚子，“不过谢姑娘若真想谢我，不如请我吃顿好的？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吃了半只烧鸡。”
谢婉婷翻了个白眼：“跟我来，本姑娘带你去吃云州最好的烤鸭。”
两人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家挂着“聚贤楼”灯笼的酒楼。谢婉婷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刚坐下，就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这是我先占的座！”“明明是我先来的！”
林非丹探头一看，只见两个小厮正为了一张桌子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小厮腰间挂着块玉佩，正是白天在客栈看见的林震山护卫。
“别急，让他们打。”林非丹笑了笑，往楼下丢了张「痒痒符」，两个小厮瞬间抱着胳膊乱挠，“咱们先吃，等他们打完了，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谢婉婷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突然问：“你真的是神仙？”
“算是吧。”林非丹夹了块烤鸭放进嘴里，“不过是个被贬下凡的倒霉神仙。”
“为什么被贬？”
“因为……”林非丹想起蟠桃园的窟窿，忍不住笑出声，“因为我把天宫的墙炸了个洞，玉帝嫌我吵，让我下来清静清静。”
谢婉婷盯着他笑出褶子的眼角，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不像传闻中那么纨绔——虽然爱耍贫嘴，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靠谱。
“以后若有麻烦，还能找你吗？”她不自觉放软了语气。
“当然。”林非丹擦了擦嘴，“不过谢姑娘得记住，下次用定身咒，千万别念反了。”
谢婉婷脸一红，抄起筷子就打：“要你管！”
两人笑闹间，楼下的小厮已经挠得满地打滚，引来了不少围观百姓。林非丹趁机用神识往护卫腰间的玉佩上一扫，竟发现玉佩里藏着半张地图，上面画着云州城的布防图，还有“八月十五”的字样。
“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林非丹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谢婉婷问。
“没什么。”林非丹笑了笑，夹起一块烤鸭放进她碗里，“先吃，吃完咱们去逛逛夜市，听说今晚有灯会。”
谢婉婷看着碗里的烤鸭，突然觉得这顿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香。她抬头看向林非丹，后者正对着窗外的灯笼发呆，侧脸被火光映得暖融融的，像幅生动的画。
“林非丹。”她突然开口。
“嗯？”
“以后别叫我谢姑娘了，叫我婉婷吧。”
林非丹转头看她，发现她耳尖泛红，像朵新开的芍药。他笑着点点头：“好，婉婷。”
窗外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整条街红彤彤的。林非丹看着身边的姑娘，突然觉得，这人间的烟火气，好像比仙界的云霞更让人着迷。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