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敲木窗,屋内的灯火昏黄如豆,悄悄照亮小小一角的温柔时光。
苏念坐在床边,小几上摊着白日里从集市上买回的碎布与细针。一根极细的银针穿过素白的布面,她动作缓慢却专注,仿佛手中每一针都缝进了她的思绪。
在这个破旧却静谧的小屋里,她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做点什么。
窗外风声呜咽,屋内却只听得见细细的针穿布的声响。她已经绣好一个香囊的轮廓,细密的针脚是她多年来唯一被称赞过的本事。香囊形制简单,小小一只,帘边系着暗红色的穗子,是从旧衣上拆下的。
她把囊袋绣完,又掀起枕头下的纸包,取出一点干过的香料——从灶间找到的干橘皮与几片薄荷叶,混着晒干的艾草捻碎,填进香囊。
缝合时,她手指一顿,在最后一针的位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用极淡的金线,在香囊角落绣了一个小字。
“秦”。
她做得极小极隐,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可那一针落下时,她的脸却悄悄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一层薄薄绯色。
苏念怔怔地看着绣好的香囊,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绣进去。或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想主动回报什么;也是第一次,想把一点心意藏在别人不会发觉的地方。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香囊小心收进衣柜最底层的布包里,打算再多做几个,等攒到三五只,就偷偷拿去集市售卖,换些银钱来贴补家用。
她不想再是被保护的“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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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鸡鸣未起,苏念却早早醒了。
秦野已经进山。灶间还有昨夜剩下的野菜粥,锅盖微热。她舀了一碗,坐在灶边一口一口吃着,心里踏实得很。
吃罢,她麻利地洗了碗筷,又在屋中扫了地。做完这一切后,她便重新回到屋里,取出昨夜未完成的香囊继续绣。
今日阳光很好,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斑斑点点落在她的衣襟。她的神情专注,唇角带着一点点藏不住的满足,和以往那个战战兢兢的苏念判若两人。
直到屋外响起粗重的脚步声,她才猛地一惊,将香囊和布料一把藏进被褥底下,连针都来不及收。
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野跨进屋,肩上扛着一只野鸡,脚边还拖着条兔子。他一眼就看到她坐在床边,眼神慌张,面颊微红。
“在干什么?”他问。
“没……没什么。”苏念强自镇定,低头理着衣摆,“刚醒,准备去打水。”
男人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把猎物挂好后便去灶间烧水去了。
苏念松了口气,却发现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秦野并不会责怪她,但也正因为他从不追问,她才越发小心,生怕自己辜负了他的一分好意。
她从灶间走出来,看见男人蹲在井边洗兔子血,袖子挽到臂弯,露出结实的前臂,动作熟练却不粗暴。
苏念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转头看她,她才一惊,连忙别过头。
“明日还去集市么?”她佯作自然地问。
秦野将水甩干,起身道:“你想去?”
苏念点点头,眼神却没看他,而是落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
“嗯,想再看看。”
秦野“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温和:“我过两天带你。”
苏念鼻尖一酸。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人从不说“我对你好”,却事事为你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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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里,苏念继续在灯下绣香囊,动作越发娴熟了。
她已经绣好了第三只,每只都比前一只更细致些。她不急,慢慢来,她想亲手攒下这份微薄却真实的心意。
她还在努力,但她已不再惧怕。
这屋子破旧,这生活艰辛,可她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她再不是那个被贱卖、被命运捉弄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慢慢开始拥有选择权的“苏念”。
窗外夜深如墨,灯火却长明如昔。
她低头落针,目光清澈而坚定,指尖划过布面,宛若将一点点光亮,缝进了往后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