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寒意从林中渗出,吹得树叶作响。秦野背着弓箭,提着兽夹,一步步踏入山林深处。
这是他一早就习惯的生活节奏。清晨进山,傍晚归家。打猎、设陷、追踪、掩迹,一切都仿佛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沉稳、寡言、冷静,像头沉默却可靠的山兽,年复一年地守着这片山、这间屋,还有现在那屋里的恬静女子。
可这日山里下了小雪,猎物稀少,山路泥滑。秦野在追一只野猪时,被滑石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那头野猪却挣脱陷阱,疯狂冲撞,他避之不及,被锋利的獠牙擦过了肩头,鲜血瞬间涌出。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翻身拉弓,一箭正中野猪后腿,才将它彻底制服。可他自己也已浑身是血,衣衫破裂,左臂的袖子几乎被扯碎,伤口又深又长。
他没哼一声,只是低头将猎物扛起,单手拎着走下山。
天色渐暗,雪越下越密,山道泥泞不堪。
等他回到屋前时,天已完全黑了。
苏念正守在门口,见着他浑身血污,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连声都在发抖:“你……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不碍事。”秦野语气平静,好像只说了句“今天饭热着呢”。
可他话刚落,脚下一软,整个人险些栽倒。苏念吓得扑过去扶住他,那一刻,她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紧了。
“快进屋,我、我给你上药。”
她手忙脚乱地搀着他回屋,把他扶到床边坐下。秦野面色苍白,却仍皱眉道:“身上脏,不要沾了你身上。”
苏念听得眼眶一热,抿唇不语,只快步去打水取布。她取出从集市上顺手买的草药包,又烧了一锅热水,小心将他血污的衣裳剪开——那伤口几乎从肩膀延至后背,血肉翻卷,触目惊心。
“疼吗?”她轻声问。
秦野低声一哼,却依旧摇头:“不疼。”
苏念鼻尖泛酸,红着眼圈埋头给他清洗伤口。她的手在发抖,但每一下都尽量轻柔。
热水一沾伤口,男人忍不住低声抽气,可却仍一动不动,只任她细致处理。
“下次不要自己进那么深的山,”她声音微颤,“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
话未说完,便哽住了。
秦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一瞬的波动,像是有话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口。
她生疏地一针一线地缝合伤口时,灯火下的他眼神沉静,脸上挂着一层薄汗。苏念却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男人,不善言辞,不会哄人,也从不诉苦。但他把所有的情意,都藏进一次次进山的脚步里,藏在每一次安静的守护中。
伤口包扎完毕后,她为他披上干净衣物,又递给他熬好的姜汤。
“喝了它。”她语气柔软得像从风中拂来。
秦野接过,却低声道:“你不用做这些。”
苏念一怔,抬头看向他。
“你是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这些事脏,也累。”他一贯沉稳的语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迟疑与自责。
苏念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可我想做呀。”
她声音轻轻的,却仿佛在黑夜里点亮了一束火光。
秦野怔住,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喉结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她收拾伤药时,忽然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你。”
苏念的动作一顿,心里某个柔软角落,悄然被拨动。
她想,也许自己曾被遗弃,可在这个破屋里,她重新被一个人珍惜着。
夜渐深,火盆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她坐在床边守着他,没再说话。屋里只有火光跳跃,和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风雪凛冽,屋外山林冷寂如昔。
可屋内,却仿佛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温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