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顾昭璃凤冠上的东珠、霞帔间的金累丝,都化作了暗巷里的银票。
她以贴身宫女的名义,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盘下三间商铺。
绸缎庄、香料铺、酒楼次第开张,掌柜们都不知这些产业的真正东家竟是当朝皇后。
她在卧房内借着摇曳的烛火,将利润折成粮草数目,每当想到这些银钱能变成萧砚辞麾下将士的铠甲与箭矢,就觉得安心一些。
"药好了。"萧砚辞推开门,青瓷碗里褐色药汁泛起涟漪。
他习惯性地先吹凉,才递到她唇边,顾昭璃望着他眼下的青影,突然伸手按住碗盏:"明日萧盛便要接我回宫。"
萧砚辞的手猛地收紧,药汁溅在玄色衣摆洇出深色痕迹。她拿出暗藏机关的脂粉盒子,露出夹层里的地契:"这些铺子都归你了,往后募兵买马,总要个稳妥的进项,我知道摄政王府不缺钱,但你要做的事,需要更多。"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司礼太监尖利的传召声。
顾昭璃转身时,广袖扫落案头药碗,瓷片碎裂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萧砚辞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冰凉的红木屏风上,玄色衣袍裹挟着硝烟气息将她笼罩。
他低头吻住她的瞬间,仿佛要将这些年的隐忍与牵挂都揉碎了咽下。
顾昭璃攥紧他的衣襟,在太监的脚步声逼近前,将最后半块刻着“璃”字的玉珏塞进他掌心。
门扉推开的刹那,她已端坐在梳妆台前,钗环叮当声中,镜中倒影依旧是那个端庄的六宫之主。
御书房里,烛火摇曳,萧盛眉头紧锁,手中紧紧攥着太医刚刚呈上来的皇后脉案,泛黄的宣纸上,"牵机草余毒尽解"几个字刺得他双眼生疼,仿佛那不是墨迹,而是扎进眼中的银针。
这种剧毒之药,只需些许便能让人生不如死,他本以为,随着顾昭璃的倒下,顾家必定会乱作一团,而他便可以趁机将顾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一点点拔除。
然而此刻,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脉案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顾昭璃不仅脱离了危险,而且体内的余毒也已尽数清除。
是谁?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萧盛猛地站起身,将脉案狠狠摔在地上,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应声碎裂,飞溅的瓷片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他破碎的计划。
"来人!"萧盛怒吼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回荡。很快,心腹太监小德子匆匆赶来,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去,给朕彻查,到底是谁给皇后解了毒!"萧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将之前调离顾家那几个门生的事情再仔细查查,看看有没有疏漏!"
小德子连忙应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萧盛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不甘心,苦心经营的计划就这样被破坏,顾家的兵权依然盘根错节,如同跗骨之疽,让他寝食难安。
距离太后寿辰越来越近,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
坤宁宫里,灯火彻夜通明,顾昭璃身着一袭月白广袖袍,青丝高高盘起,鬓边的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衬得她眉眼如画,清冷出尘。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娥们布置寿宴的场地,从彩绸的悬挂到桌椅的摆放,每一个细节都亲自过问。
前一世的万寿节,她与萧砚辞虽然同处一个皇宫,却连目光交汇都要借着宫灯的倒影偷偷进行。
那时,他们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只能将满腔情意藏在心底。
而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寿宴当日,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文武百官纷纷带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前来祝寿,太后坐在凤椅上,看着满堂的热闹景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萧砚辞携着贺礼踏入慈宁宫。
他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连廊下的铜鹤灯在他面前都仿佛黯淡了几分,他的目光穿过满堂珠翠,直直地落在顾昭璃的身上。
顾昭璃身着皇后华服,头戴凤冠,正与几位命妇交谈,感受到那炽热的目光,她微微转身,与萧砚辞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喧嚣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深情。
当顾昭璃接过萧砚辞的贺礼,福身行礼时,萧砚辞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搀扶,动作快得连他身边的贴身太监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幕落在珠帘后的太后眼中,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太后的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看顾昭璃时眼底翻涌的暗潮,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看萧砚辞与顾昭璃之间的眼神交流,太后心中警铃大作。
寿宴上,九盏万寿灯次第亮起,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然而,这明亮的灯光下,却是暗流涌动。
萧盛看着萧砚辞与顾昭璃之间若有若无的互动,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原以为,除掉顾昭璃就能斩断萧砚辞的羽翼,却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愈发深厚。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萧砚辞借着向太后敬酒的机会,不着痕迹地靠近顾昭璃。
这一切都被太后和萧盛看在眼里,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萧盛则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寿宴继续进行,而皇宫深处,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酝酿,太后也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阻止儿子这段不该有的感情,维护皇室的尊严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