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铜漏滴滴答答走着,顾昭璃目不转睛盯着摇篮,襁褓里的小公主正攥着兄长的衣袖,小嘴一翕一合地吮吸着,而小皇子则皱着眉挥动小拳头,偶尔发出奶声奶气的嘤咛。
“皇后娘娘,该用安神汤了。”翡翠捧着青瓷碗轻声提醒,顾昭璃抬手接过,目光却始终未从孩子身上挪开,自双生子诞下,她几乎将全部心神都系在长安和长乐身上。
夜已深沉,萧砚辞批完奏折,踏着满地月色往长春宫来,刚至寝殿门口,便听见顾昭璃温柔的哄睡声:“乖乖们,快睡......”
他缓步进殿,却见顾昭璃侧身而卧,怀中一边搂着一个孩子,暖帐低垂,将母子三人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往日总爱笑着扑进他怀里的皇后,此刻连眼角余光都未分给他。
“璃儿。”他唤了一声。
顾昭璃这才抬头,眼神带着一丝慌乱:“砚辞怎么来了?听小德子说近日国事繁忙,还以为得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孩子们刚睡着。”
萧砚辞喉头发紧,“带孩子睡太辛苦了,休息不好,交给奶娘吧,你好好休息。”
“交给旁人,总是不放心.....”说着顾昭璃小心翼翼将孩子的小被子往上掖了掖。
接下来的日子,顾昭璃更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萧砚辞下朝后特意绕去长春宫,却见顾昭璃正亲自给小皇子喂羹汤,小公主坐在她膝头,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发簪晃来晃去,顾昭璃任由女儿扯乱青丝,脸上尽是纵容的笑意。
“砚辞。”见他进来,顾昭璃微微欠身,却未起身相迎。
“御膳房做了璃儿最爱吃的荔枝膏。”萧砚辞示意内侍端上食盒,目光落在顾昭璃消瘦的脸颊上,“璃儿近日清减了许多,该多补补。”
“只是长安和长乐离不开臣妾,如果孩子们也能吃这吃食就好了。”顾昭璃接过食盒。
萧砚辞望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觉得这长春宫的烛台都黯淡了几分,自己竟吃起两个孩子的醋来。
翌日深夜,萧砚辞处理完紧急奏折,忍不住又往长春宫去。
寝殿内烛火未熄,他隔着纱帐望见顾昭璃半跪在地,正给小公主换尿布,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脊背。
“夜深了,还不歇息。”他的声音惊得顾昭璃一颤。
顾昭璃慌忙起身,发间的步摇轻轻晃动,“长安和长乐......”
“朕的皇后,眼里何时只有孩子?”萧砚辞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从前你总说长春宫太冷清,如今倒好,连与你说句话的功夫都要见缝插针。”
顾昭璃这才注意到丈夫眼底的疲惫与失落,想起这些日子只顾着照顾孩子,确实冷落了他,心里不由得一软。
“是我疏忽了。”她轻轻靠进他怀里,“只是孩子们还小......”
“我知道。”萧砚辞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她发间,“可我也是你的夫君,也会......吃醋。”
这话惹得顾昭璃轻笑出声,“堂堂一国之君竟与稚子争风吃醋?”
“在皇后心里,皇上连稚子都不如。”萧砚辞抱紧她,声音闷闷的,“明日起,我要与璃儿同进晚膳,要听璃儿讲孩子们的趣事,还要......”
“好好好,都依砚辞。”顾昭璃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
第二日,萧砚辞果然早早下了朝,长乐宫内,龙凤胎正趴在榻上玩耍。小公主揪着小皇子的耳朵,小皇子则咿咿呀呀地告状,逗得顾昭璃笑得直不起腰。
“我也要抱抱。”萧砚辞伸手将太子抱起来,却惹得小家伙“哇”地一声大哭。
“砚辞抱孩子的姿势不对。”顾昭璃忍俊不禁,上前调整他的手势,“要托住头,轻轻摇晃......”
“璃儿照顾长安、长乐辛苦了,一定很想家,我今天下旨,让璃儿的父兄进宫探望。”
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萧砚辞总算让太子破涕为笑小公主见状,也挥舞着小手要父亲抱,看着儿女在怀中嬉笑,萧砚辞忽然觉得,这比朝堂上的山呼万岁更让人心安。
顾家父兄进宫这日,还带了顾昭璃的堂妹顾芸,顾芸与顾昭璃幼年时情同亲姐妹,顾将军便未曾多想。
长春宫的金丝楠木屏风映着摇曳烛火,顾昭璃倚在花榻上,看着父兄围着龙凤胎逗趣。
小皇子抓着舅舅的玉带绦往嘴里塞,小公主则咯咯笑着往祖父怀里钻,粉雕玉琢的模样惹得满室笑声。
"陛下真是好福气,一双麟儿生得这般讨喜。"顾父捋着胡须赞叹。
而堂妹顾芸也心不在焉,自入长春宫起,目光便总往寝殿方向飘,分明是在等萧砚辞前来。
暮色渐浓时,顾昭璃准备去偏殿沐浴,氤氲水汽漫过白玉浴池,她刚解下罗衫,忽听得门外传来顾芸的声音,"堂姐,小皇子好像饿了,乳母一时寻不见,我带他过来..."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已被推开,“不劳烦妹妹了,我过去喂吧,偏殿风大,爬长安着了风寒。”
顾昭璃着急的往正殿去的时候,未注意到顾芸竟已私自进了顾昭璃的浴殿。
萧砚辞从勤政殿与长春宫相通的小道来到长春宫偏殿时,见偏殿点着灯,便以为顾昭璃正沐浴,玄色龙袍扫过浴殿门槛——却看见顾芸赤着身从水中站起。
"放肆!"萧砚辞怒喝震得殿内烛火摇晃,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剑剜向顾芸。
少女雪白肌肤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可皇帝眼底却只有滔天怒意,"谁准你擅闯皇后浴殿?"
顾芸扑通跪地,"皇上明鉴,臣女只是随顾将军探望皇后娘娘..."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发间珠翠随着颤抖叮当作响。
顾昭璃听到偏殿的异响,把孩子交给奶娘,立刻赶到偏殿,她望着萧砚辞紧绷的下颌线,又想起顾芸父亲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若此刻不救,顾家满门都要被冠上"家教不严"的罪名。
"陛下息怒。"她强撑着起身,走到萧砚辞身侧,"芸儿自小娇惯,许是没有学好礼法,才坏了规矩..."
"娇惯?"萧砚辞猛地转身,龙袍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香炉,"皇后可知擅闯皇后浴殿,魅惑君主该当何罪?"
他看着顾昭璃疲惫的脸色,语气稍缓:"皇后若不愿见顾家蒙羞,朕可特赦她死罪,即刻送出宫去贬为庶人。"
顾芸突然扑到萧砚辞脚边:"臣女自幼时见陛下一面就倾心陛下,如今臣女的身体已属于陛下,臣女甘愿领死!只求死前能见陛下一面..."她仰起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闪过一丝算计,她的父亲也是骠骑大将军,现在正在南疆战场驰骋沙场,便是皇帝,也要礼让三分。
殿内空气凝滞得近乎窒息。顾昭璃望着萧砚辞紧握的双拳,终于轻声开口,"陛下,臣妾斗胆求您...将芸儿纳入后宫。"
这话如惊雷炸响,萧砚辞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的顾昭璃生疼:"你当真要为了顾家,将这等女子留在朕身边?"
他眼底翻涌着惊怒,"皇后可知,朕的后宫从不容..."
"臣妾知陛下厌恶。"顾昭璃对上他猩红的眼眸,贴近他耳畔声音发颤,"可芸儿若死,堂叔一家与陛下必生嫌隙。南疆战事,堂叔正掌着主将之位,此时若有变故,恐南疆百姓会吃苦头..."她哽咽着将头埋进他胸口,"求陛下。"
萧砚辞的身躯剧烈颤抖,怀中妻子柔弱的抽泣声,与记忆中那个在勤政殿笑着为他研磨的少女渐渐重叠。
他闭了闭眼,终是松开手,龙袍扫过满地狼藉,"明日便拟旨,封顾氏为采女。"
顾芸狂喜地叩谢圣恩,却见皇帝突然转身,寒声道,"皇后是这后宫之主,若再有逾矩之举,朕定不轻饶。"他望向顾昭璃单薄的背影,袖中双手死死攥成拳——他宁愿她哭闹、撒泼,也不愿看她这般委曲求全。
夜色深沉,长春宫重归寂静,顾昭璃哄睡孩子后,发现萧砚辞独自立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碎瓷上,仿佛割裂的心事。
"砚辞,在怪我?"她轻声问。
萧砚辞猛地转身,三步上前将她抵在窗棂上:"你明知我要的从不是这些!"他的吻带着几分惩罚性地落下,却在触到她泪水的瞬间化为叹息,"昭璃,不要将我推得这般远..."
顾昭璃环住他脖颈,泪水洇湿了龙袍前襟,任由萧砚辞将她横抱着回了勤政殿。
自从龙凤胎落地,她还是头一回离开孩子们的襁褓,耳畔没了熟悉的奶啼,心跳都跟着失了节奏。
“在数漏声?若放心不下,朕即刻派人将孩子抱来。”
顾昭璃突然翻身仰起脸,她主动贴上萧砚辞紧绷的唇,直到他攥着她后颈反客为主,将满腔郁结化作滚烫的吻。
“别生气了。”她抵着他发颤的唇轻声呢喃,指尖抚过他紧蹙的眉峰,“全天下最不想与旁人分享你的人...是我啊。”
指甲无意识掐进他腰间的软肉,“可当顾芸跪在你脚边,我看见父亲攥着玉带的手都在抖——南疆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还攥在堂叔手里,若因她获罪...”
萧砚辞猛地翻身将她压进被褥,“所以你就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他咬着她耳垂的力道发狠,“顾昭璃,你明明知道,我宁可...”
“我知道。”她勾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深吻,舌尖尝到他唇角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自己咬破的还是他咬的,“我比谁都清楚你想要什么。”滚烫的泪水滴在他锁骨,“可你是天子,我是皇后,有些刀山火海,必须要我们一起蹚,我也想,只和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萧砚辞的动作骤然僵住。望着怀中人泛红的眼眶,那些汹涌的怒意突然化作钝痛,掐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松开。
他终于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出的热气烫得她发颤:“下次再敢替朕做决定...朕就把你关在勤政殿,谁也见不着。”
顾昭璃破涕为笑,指甲轻轻刮过他后颈:“那长安和长乐怎么办?你舍得饿着咱们的宝贝?”她突然被紧紧搂住,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璃儿最爱的人必须是萧砚辞,长安和长乐也不可以超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