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你快起来看看,谁来了?”
王侠率先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试图将于凤拉起来
连奚制止住王侠的动作,将报纸递了过去。
“念给她听。 ”
王侠听话的拿过来就读,刚开始念得干巴巴的,而后越来越激动。
“这文章写的真是我们?”
几个女知青面面相觑,那天晚上,她们做过这些事?
文章的确是案件事实,只不过运用了艺术的修饰手段,只有这样,才能在民众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从而,为女知青正名。
于凤哭的无声无息,她身子虚弱,爬了几次都摔了回去,最后在王侠的帮助下,才勉强坐起身来。
“我承认我是个不招人喜欢还有些虚荣的性子,但我从未做过害人的事,她们平白无故的编造出那些混账话,她们不想要我活,是想害我的命。”
“可你做了什么?死是懦夫行为,只会让人以为,流言就是事实,污名会跟着你进入坟墓,是你助长了她们的嚣张气焰,是你给了他们伤害你的权力。”
于凤已经不哭了,苍白的脸蛋上,双眼猩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我才没有。”
连奚扶着于凤的肩膀,让她坐直了身子,然后从小华手里接过粥,塞到于凤的手里。
“那你就去打她们的脸,不要害怕,法和人民终将站在正义的一方。”
于凤用力的点头,小口喝完了粥,身子渐暖,手脚也有了些力气,她摇摇晃晃的下地。
竟然直接给连奚跪下了。
连奚吓了一跳,拽于凤起来,于凤此刻倔的像头驴,死抓着炕沿,就是不肯起。
“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连奚无奈,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你年纪比我小几岁,有胆量有魄力,比我们几个都通事理,你那晚救我们于水火,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救了我的命,如此大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凤说的着急,有些语无伦次。
说罢,对着连奚就开始磕头。
两辈子加起来,连奚都没见过这场面。
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学着于凤的模样,和于凤对着磕。
王侠和小华两人一边一个将两人扶了起来。
王侠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在拜天地呢。”
于凤磕的很用力气,灰尘之下,通红的脑门仍旧非常醒目。
“我于凤一辈子都记着你的恩。”
王侠拍着于凤的后背给她顺气。
“咱们都记着小同志的恩,救命之恩大于天,以后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王侠绝无二话。”
连奚摆摆手。
“那种情况我想任何人遇见了都会出手,只是同为女性,我更能理解这个时代舆论对女生的残忍严苛。”
女性处境自古以来都是艰难的,好在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越来越多的女性能够读书,能够到社会上各种岗位上,社会优秀女性越来越多,才会有话语权。
先上桌吃饭,而后才能有掀桌的力量。
“如果你们非要报恩,那就拜托你们,用尽一切办法倔强生长,等到强大,遇到同样处境的女生,请伸出援手,帮帮她们。”
几个人沉默的望着连奚,良久,小屋子里响起响亮的掌声。
女性似乎在漫长历史长河中,都被认定为是资源,是可占有的财产,就连女性自己都快忘了,女性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
一个女性是弱势群体,那上万个呢?成千上百万呢?
当团结发生时,弱势才会被平等对待。
连奚帮她们,何尝不是在拯救上辈子的自己。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连奚了解到她们几个人荒废学业已久,也参加过高考,不过都落榜了。
好在,几人都是高中文凭,是可以继续参加高考的。
连奚激情满满的鼓励她们,只有到大学中去学习专业知识,人生才会获得更多的选择的机会。
一九八三年,社会处于转型初期,高中生不再是香饽饽,社会需要更多的专业性人才。
于凤几人深受鼓舞,还跟连奚商量借了笔记和卷子,准备应战第二年成人高考。
从农场出来,连奚只感觉心里面好似卸下一个秤砣,整个身子暖洋洋的轻松的很。
赶回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连奚返回病房,一进门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嘴巴子。
连大山!
连奚捂着脸颊,“爸,你怎么来了?”
连大山怒不可遏。
“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不要惹事,不要惹事,我看你这学也不要念了,现在就跟我回家,这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方。”
连奚指了指脑门,“医生说我还不能出院。”
连大山撸起袖子,扬起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滚一边去,我是她老子,老子管孩子天经地义。”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打人都是违法行为,我是公安,你现在还想袭警么?”
连大山这才注意到王忠身上穿的衣服。
嚣张气焰霎时间灰飞烟灭。
“不敢,不敢,我是守法的老百姓,这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连大山心虚的笑容,还带着两分谄媚。
“连奚,这位是?”
王忠从头到脚扫了一眼连大山,看着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然而从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孩子来看。
此人不是坏就是蠢。
王忠通过这次事件对连奚的了解来看,这个姑娘成绩不是一般的优秀,又刚刚立了功,以后一定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尤其是现在连奚的身体正在疗养中。
一般父母,就算不心疼孩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还美其名曰教育孩子。
王忠啪的一声,将荣誉证书拍在桌子上。
“市里领导都肯定连奚,你觉得她做的事不对?”
连大山眼神滴溜溜转了转。
“领导,我没说连奚不对,是担心,对,是担心,这孩子一向胆小,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人都吓坏了。”
“那为何不让连奚读书?她成绩好,听说学校还全免学费,家里应该没有负担。”
连大山叹了口气。
“不瞒您说,最近她娘病了,需要人照顾,地里的活又不能耽误,我也是没办法,只是想让她回家一段时间照看照看。”
连大山脑袋突然灵光了不少,竟然完美的自圆其说。
连奚心里冷笑,王春雪长的瘦弱,又生性怯懦胆小,才看着病恹恹的。
这么多年,从未生过病,地里的活儿大部分也是她干的。
连大山干什么了?
连奚忽然跪在地上,“爸,您别再打我了,等学校发了钱我一定第一时间带回去,求求您别让我辍学。”
连大山窘迫而又慌张,这死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怎么拉扯都拉扯不开。
王忠一瞧,脸色冷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