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紫黑色的天空开始渗血。

周沉跪在核心密室的金属地面上,看着悬浮的黑色立方体寸寸龟裂。管理者尖啸的声音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电子噪音般的嘶鸣。整个空间剧烈震颤,无数记忆碎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他看见第一夜的废弃医院里,穿白大褂的陆临悄悄修改了"哭泣护士"的攻击参数;

第二夜的小镇钟楼,陆临割破自己的手腕,用黑色血液在墙上画出隐藏的安全路线;

第三夜的游乐园镜屋,七个镜像陆临同时对他做出口型"快走";

第四夜的迷宫书店,陆临将监管者徽章塞进书架缝隙,为他留下最后的退路;

第五夜的记忆教堂,六个不同时期的陆临在彩绘玻璃上重复着同一句话:"这次一定要成功";

第六夜的废墟城市,半透明的陆临残影用身体挡住管理者的致命一击;

而现在,第七夜的终局,陆临的残影正化作光点,一点点消散在崩溃的系统核心中。

"不...不要..."周沉徒劳地抓握着那些光点,却只能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溜走,"你说过这次会一起离开的!"

立方体彻底爆裂的瞬间,陆临的轮廓最后一次凝聚成形。他伸手虚抚过周沉的脸颊,没有触感,只有刺骨的寒意。

"周沉,"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看看窗外。"

周沉转头,看到核心密室的墙壁变得透明,外面是无尽的星空。其中六颗星星正在熄灭,唯有第七颗亮得刺眼。

"七日轮回..."陆临的身影越来越淡,"其实是七次选择..."

第一夜,陆临选择放走本应处决的参与者;

第二夜,他选择违抗命令保留小雨的灵魂;

第三夜,他在日志里第一次写下周沉的名字;

第四夜,他偷偷修改系统参数减轻周沉的痛苦;

第五夜,他拒绝重置记忆宁愿承受惩罚;

第六夜,他选择牺牲监管者身份保护周沉;

而现在,第七夜——

"我选择让你看见黎明。"陆临的嘴唇几乎透明,"作为代价,我的第七夜将永无黎明。"

星光突然大盛,吞没了最后的光点。周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残留着陆临最后的低语:

"记住我们,然后...忘记痛苦..."

晨光刺痛了周沉的眼皮。

他猛地从古董店的地板上弹起来,冷汗浸透衬衫。窗外是普通的清晨,阳光明媚得刺眼。那本黑皮书静静躺在桌上,封面朝下,仿佛从未被翻开过。

周沉颤抖着抓起书,疯狂翻动每一页——全是空白。没有文字,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存在过的证据。只有当他将书页对准阳光时,才能看到极浅的水渍痕迹,像是谁的眼泪曾经落在上面。

日子变成模糊的剪影。周沉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但每个夜晚降临,他都会不可控制地看向窗外,期待又恐惧看到那诡异的紫黑色天空。然而第七夜过去了,第八夜过去了...永远只有普通的黑夜与白昼。

直到三个月后的雨夜,周沉在整理旧书时发现一张夹在《永生之酒》里的便签纸。上面是陌生的笔迹:

"第七夜之后,再无黎明——但白昼会降临。等待足够漫长的时间,光会找到所有迷失的灵魂。PS:黑皮书记得定期晒晒太阳。"

周沉冲向窗前,暴雨如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当他回到桌前,发现黑皮书的第一页上浮现出淡淡的字迹:

监管者日志 Day ∞

系统状态:休眠

媒介物状态:安全

锚点状态:稳定

特殊备注:这次终于让你看到黎明了

雨声渐歇时,一缕月光穿过云层,正好落在书的最后一页。那里慢慢显现出一张极小的照片:六个年轻人站在星空下,最右侧的白大褂身影微微侧身,在照片边缘留下半个模糊的回头。

照片背面只有两个字母:

VII

周沉将照片贴在胸口,第一次放任自己痛哭失声。窗外,漫长的黑夜依然没有尽头,但东方已经隐约泛起极淡的蓝。那既不是黎明,也不是永夜,而是属于生者与逝者之间的——第七种天色。

黑皮书静静躺在晨光中,最后一页的照片上,白大褂身影的指尖似乎有极淡的黑雾缠绕,如同永不消散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