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铁症带来的神经剧痛，如同附骨之蛆，在李道玄的左臂和脸颊深处潜伏着，稍有不慎便会如冰锥般刺出，带来瞬间的麻痹与冷汗。他蜷缩在散发着霉味和铁锈气息的“窝”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一遍遍涂抹着刺鼻的“黑油膏”，那冰凉的触感只能带来短暂的慰藉。梦老头的光晕在昏暗角落微弱闪烁，绿豆眼带着一丝忧虑：“小子，那老鬼的手段够狠，疤脸塞的‘料’更毒！这神经痛…怕是以后得常伴了，你得习惯和它‘共舞’。”
“习惯？”李道玄咬着牙，感受着又一次细微抽痛掠过神经，“习惯被当成实验品，习惯这随时可能爆发的剧痛？老头，这‘炉鼎’的待遇，还真够‘豪华’！”
“嘿嘿，豪华谈不上，独特是肯定的。”梦老头干笑一声，“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别忘了，这‘铁锈之息’对你那‘炉鼎’体质似乎有点‘特别反应’。监控者想看戏，咱们也得想办法从这戏台子上捞点好处，比如…把你那‘焚金煞气’磨得更利点？”
接下来的几天，李道玄在剧痛、简陋食物和地下避难所浑浊空气中艰难恢复。他强迫自己活动受伤的左臂，每一次牵动都如同刀割，冷汗浸透了他仅有的一套粗布衣物。疤脸偶尔会过来瞥一眼，丢下几句“别装死”、“赶紧好利索”的硬话。老鬼则忙着捣鼓他那些冒烟喷火的破烂机器，只有在李道玄疼得脸色发白时，才会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再丢过来一小块据说能“舒缓神经”（实际效果微乎其微）的劣质合成凝胶。
终于，在涂抹完第三罐“黑油膏”后，左臂和脸颊的焦黑创面开始结痂，虽然神经痛依旧如影随形，但至少不影响基本活动了。
“小子，算你命硬。”疤脸看着李道玄活动手臂，虽然动作僵硬，但已无大碍，点了点头，“今天有‘活’了。目标：西北方向三公里，‘断脊’采矿站外围废墟。情报显示，前几天有支‘灰鼠’小队在那里失踪，可能发现了点‘好料’，也可能喂了虫子。我们去‘捡漏’。”
“捡漏？”李道玄握了握拳头，感受着痂壳下隐隐的刺痛和体内那点微末的力量。
“就是去看看死人的东西还在不在，或者…帮他们清理一下占地方的‘邻居’。”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疤痕在昏暗灯光下更显狰狞，“阿土和山猫去‘锈水镇’换补给还没回来。这次就我、你，还有老鬼看家。带上你的家伙，跟我走。”
疤脸口中的“家伙”，就是那把救过命的能量手枪。李道玄检查了一下能量指示条，大约还有60%。他默默地将手枪插进腰间的简易皮套（老鬼用废弃皮带改的），又将一小袋硬得硌牙的辐光鼠肉干和那半瘪的水囊塞进一个同样破烂的帆布包里。没有告别，疤脸已经拎着他那把标志性的能量步枪，走向通往地面的沉重铁门。
再次踏上赤红荒凉的大地，灼热干燥、带着浓烈铁锈和辐射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双轮惨白的月亮高悬暗紫天穹，投下冰冷的光辉。远处，沉闷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嘶吼从未停歇。
疤脸没有废话，辨明方向后，迈开大步，沉重的金属靴踏在干燥的红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避开松软的流沙地和明显有辐射残留的暗红色水洼。李道玄忍着左臂神经因环境变化而加剧的细微抽痛，集中精神，努力跟上疤脸的节奏，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武侠世界锻炼出的警觉性发挥到极致。
“注意脚下，那些发蓝光的小苔藓，踩上去能让你脚底板烂三天。”疤脸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
“左边那片扭曲的金属林，别靠近，里面可能有‘剃刀藤’，那玩意儿比碎骨兽的爪子还快。”
“看到天上盘旋的那些黑点没？‘腐翼秃鹫’，它们出现的地方，通常离尸体或者快死的家伙不远。”
疤脸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凝结着在废土上用命换来的经验。李道玄默默记下，将废土的生存法则一点点刻入脑海。
一个多小时后，一片更加破败、规模更大的废墟出现在地平线上。扭曲断裂的巨大金属支架如同巨兽的骸骨，半埋在赤红的沙土中。锈蚀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蟒蛇，缠绕在倾覆的矿车和破碎的混凝土块上。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金属锈蚀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臭。
“到了，‘断脊’外围。保持警戒，跟紧我。”疤脸的声音压得更低，他放慢了脚步，能量步枪端在胸前，机械义眼的红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
两人如同幽灵般在废墟的阴影中穿行。李道玄紧握手枪，心脏因紧张和神经的抽痛而加速跳动。他学着疤脸的样子，利用断墙、矿车残骸作为掩体，谨慎地推进。
很快，他们发现了第一处异常。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梁架下，散落着几具穿着破烂皮甲、早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人类残骸。残骸周围，散落着一些空的弹壳和一把折断的合金砍刀。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渗入红土。
“是‘灰鼠’的人。”疤脸蹲下身，捡起一块染血的、刻着老鼠图案的铁牌，声音冰冷，“看伤口…不像是碎骨兽干的。切口太整齐了，像是…某种高速旋转的利刃？”
高速旋转的利刃？李道玄心中一凛，联想到老鬼提过的“剃刀藤”。
疤脸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投向废墟深处一个半塌陷的矿洞入口。那里，隐约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金属片在摩擦！
“小心！是‘铁颚行军蚁’！”疤脸脸色微变，一把将李道玄拉到一堵相对完好的混凝土矮墙后，“妈的，这帮鬼东西怎么跑地面上来了？通常它们只在地底啃矿脉！”
话音刚落，只见矿洞入口处，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般，涌出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漆黑金属光泽的“蚂蚁”！它们的前颚如同两把高速震动的微型电锯，发出刺耳的“嗡嗡”声！所过之处，无论是金属残骸还是坚硬的红土，都被轻易地切割、粉碎、吞噬！数量之多，令人绝望！
“不能被围住！它们的颚能撕开动力装甲！”疤脸低吼一声，手中的能量步枪爆发出怒吼！“哒哒哒哒！”密集的蓝色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向蚁群前锋！
“滋啦！噗嗤！”能量光束打在铁颚行军蚁漆黑的甲壳上，炸开一团团电火花！前排的蚂蚁被炸得粉碎，粘稠的暗绿色体液四溅！但后面的蚁群悍不畏死，踩着同类的尸体，以更快的速度涌来！那“沙沙”的啃噬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浪潮！
“打！打它们的关节连接处和腹部！那里甲壳最薄！”疤脸一边射击，一边快速更换能量弹夹。
李道玄背靠矮墙，强忍着因剧烈动作和紧张而加剧的神经痛，抬起能量手枪。他没有像疤脸那样扫射，而是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瞄准上。武侠世界锻炼出的眼力和对“气机”的微妙感应，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仿佛能捕捉到那些高速移动的黑色小点身上最脆弱的那一丝“波动”！
“滋！滋！滋！” 纤细但稳定的蓝色光束，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一只铁颚行军蚁头胸甲连接的缝隙，或者相对柔软的腹部！
“噗！噗！噗！” 被命中的行军蚁瞬间爆开，暗绿色体液和碎裂的甲壳四散飞溅！李道玄的射击速度不快，却异常精准，枪枪毙命！有效地缓解了疤脸正面的压力，将侧翼涌来的蚁群死死压制住！
“好小子！枪法可以啊！”疤脸抽空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赞许，“保持住！别让它们从两边包抄！”
两人背靠矮墙，一左一右，形成交叉火力。疤脸的步枪如同咆哮的重锤，将正面的蚁潮轰得人仰马翻；李道玄的手枪则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将侧翼的漏网之鱼一一“点名”清除！暗绿色的蚁血和碎裂的甲壳在他们面前堆积成一座小山，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然而，蚁群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矿洞中涌出的黑色潮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疤脸的能量步枪枪管已经过热发红，更换弹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李道玄的能量手枪指示条也降到了危险的20%以下！更要命的是，左臂的神经痛在持续射击的反震下，如同毒蛇般猛烈噬咬！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眼前阵阵发黑。
“妈的！顶不住了！准备撤！”疤脸眼看弹尽粮绝，当机立断。他掏出一颗圆滚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金属球——“震撼脉冲雷”！
“捂住耳朵！闭眼！” 他大吼一声，猛地将脉冲雷投向汹涌的蚁潮中心！
“嗡——！！！”
一道无形却极其剧烈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波纹！所过之处，所有的铁颚行军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直不动！它们高速震动的铁颚停止了嗡鸣，细小的节肢僵在半空！连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也戛然而止！
“跑！”疤脸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一把拽起因脉冲冲击而头晕目眩的李道玄，朝着废墟外围亡命狂奔！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废墟，直到跑出近千米，确认蚁群没有追来，才瘫倒在一片相对安全的巨石后面，大口喘着粗气。李道玄感觉肺像着了火，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脱力感让他几乎虚脱。
“呼…呼…菜鸟，行啊！”疤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看着李道玄，机械义眼的红光似乎都柔和了一丝，“枪法够准，脑子也清醒，没掉链子！比老子当年刚下来时强多了！” 他丢过来半根压扁的劣质卷烟，“来一口？压压惊。”
李道玄摆摆手，他现在只想喝水。他拧开水囊，灌了几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凉水，才感觉缓过一口气。刚才的战斗，生死一线，比武侠世界的刀光剑影更加直接和惨烈。
“可惜了，‘灰鼠’的‘料’没找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疤脸吐了个烟圈，看着远处的废墟，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李道玄的目光扫过他们刚才倚靠的巨石底部。一块被风沙半掩的、巴掌大小的金属板引起了他的注意。金属板边缘扭曲，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撕裂下来的，上面布满了锈迹，但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
他忍着痛，走过去，费力地将金属板从沙土中挖了出来。擦掉表面的浮尘，借助惨白月光，他看到上面刻着几行歪歪扭扭、仿佛仓促留下的字迹：
“…净化之泉…是陷阱…教团…用活人…献祭…过滤…骗局…别去…锈水…”
“…真正的泉眼…在…嚎哭峡谷…地热…辐射…更强…但…纯净…源…”
字迹到此中断，后面似乎被强行抹去了。
“净化之泉？陷阱？嚎哭峡谷？”李道玄心中剧震！这不是监控室最后提到的那个词吗？！
“发现什么了？”疤脸凑了过来，看到金属板上的字迹，眉头也紧紧皱起，“‘灰鼠’的人留下的？净化之泉…是‘净化教团’搞出来的那个能缓解辐射病的神水？他们说是‘神赐’…难道…是骗局？用活人献祭？” 疤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凝重，“嚎哭峡谷…那鬼地方可是‘碎骨兽’的老巢！地热辐射强得能烤熟鸡蛋！这‘源’…又是什么东西？”
李道玄握着这块冰冷的金属板，感受着上面传递来的绝望与警示，再联想到监控室那句“准备投放线索”，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线索，是“灰鼠”用命换来的真相？还是…监控者精心安排的、指向下一个“测试场”的鱼饵？
“疤脸大哥，”李道玄抬起头，眼神复杂，“这‘嚎哭峡谷’…我们能去吗？”
疤脸盯着金属板，又看了看李道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狠狠掐灭烟头，声音沙哑而坚定：
“去！为什么不去？！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那‘净化教团’就是用我们这些‘耗子’的命在给他们自己造‘神水’！这口气，老子咽不下！至于嚎哭峡谷…”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野性和残酷的笑容，“碎骨兽的老巢？正好！老子还缺几副上好的‘碎骨刃’材料呢！小子，怕不怕？”
李道玄看着疤脸眼中燃烧的战意，再感受着体内戒指传来的微弱悸动和左臂神经的抽痛，缓缓握紧了拳头。怕？当然怕！但这废土之上，怕，就能躲得掉吗？
“怕。”他如实回答，随即眼神也锐利起来，“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哈哈哈！好！”疤脸用力拍了拍李道玄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差点触发神经痛），“有种！回去准备！这次，叫上阿土和山猫！咱们去嚎哭峡谷，掀了‘净化教团’的老底，顺便…看看那‘真正的泉眼’，到底是龙潭虎穴，还是…一线生机！”
冰冷的监控室内。
屏幕清晰地显示着李道玄发现金属板、阅读信息、与疤脸对话的全过程。旁边，“净化之泉”、“嚎哭峡谷”、“真正泉眼”、“源”等关键词被高亮标出。
“‘锈水镇-净化之泉’线索已成功引导目标接收。”黑衣大汉报告，“目标与关键剧情人物（代号：疤脸）已确认探索‘嚎哭峡谷’意向。目标痛觉神经在战斗中出现三次峰值波动，能量应激反应强度提升15%。”
神秘女子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冰冷：“很好。‘诱导程序B’效果显著。‘嚎哭峡谷’地热辐射强度与‘铁锈之息’变异指数符合‘熔炉’第二阶段测试标准。释放‘嚎哭峡谷’部分真实坐标信息至‘锈水镇’情报黑市。确保‘净化教团’的‘清道夫’…能及时赶到。”
幽蓝的冷光下，屏幕上代表着“嚎哭峡谷”的坐标点被放大，旁边，几个代表高速移动的红色光点，正从“锈水镇”方向，朝着峡谷入口急速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