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绾璋走了之后,一直在屋外守着门的霜月跟着进来了,有点不明白地问,“姑娘,刘姑娘怎么走得那么匆忙啊?还说什么鬼不鬼的?好吓人。”
江无瑟收拾着茶杯,不在意地说道:“没说什么,只是问她家里有没有闹过鬼。”
霜月一听这话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心想哪里闹鬼都可以,只要咱们这个院里不闹鬼就行了。
想到这里霜月又高兴了起来,上前道:“姑娘,这半天下来你也累了吧,要不你先去休息这,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回来。”
“嗯。”江无瑟跟人谈事谈了半天,也确实是有点饿了。
不过在吃东西之前她还要交代霜月去库房那边找点东西过来,“香蜡纸钱金元宝,有什么就拿些什么。”
霜月觉得十分困惑,这不年不节又不是小娘的忌日,好端端地拿这些东西来干什么?不嫌晦气吗?
但她看江无瑟那不欲多谈的神色便也没问,心想她家小姐近些日子是越发有主见了,她这个当丫鬟的,小姐如此信她,让她去做什么就做好了。
少多嘴。
于是得了令的霜月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去。
***
吃过了晚饭,支开了霜月以后江无瑟便拿着三炷香,围着自己住的院子墙角慢悠悠地走。
其实世人对鬼多有误解,除了部分穷凶极恶的鬼以外,大多数鬼都很温和无害。
人怕鬼,鬼也怕人,所以很多时候鬼都是躲着的。
江无瑟做了十一年的鬼,比起做人,她对做鬼还是蛮有心得的。
她做鬼的时候喜欢待的地方跟别的鬼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虽然白天鬼也可以出现,但到底是阴间的东西,白日里的阳气太重,待久虽不至于魂飞魄散,但也会浑身不舒服。
是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这些鬼就喜欢待在人家住的墙角边或房梁上扎堆休息。
当然,也有一些活得比较久很有骨气的鬼瞧不上他们这样到处蹭地方住的行为,所以他们更多的是挂在树枝上。
江无瑟的院里也有树,她在树下认真地看了许久,确实没有见到有别的东西。
难不成自己现在不能再看见鬼了?
她还以为自己从人变成鬼是例外呢。
心里正有些失落,一回头,江无瑟冷不丁地便看见了墙角的杂草堆里有一坨白白的东西正趴在那里睡觉。
一眼看过去真不容易叫人发现。
于是江无瑟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走到对方跟前后她缓缓地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脑袋,嗯,没有穿过去,但触手是冰凉的感觉。
确实是鬼。
想到这里江无瑟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低声问道对方,“你在这院里待了多久了?”
听到她的问话,原本还在装死的白小只的双眼忽然瞪大,然后不可思议地伸出一只颜色很淡很浅的手比了比自己,含糊道:“你、你问我??”
江无瑟看着她不说话。
白小只终于反应了过来,把自己脸上的魂魄捏了一坨下来有些焦虑地放在手里搓团团,局促道:“哎呀,不对……他们不是说人不能看见我们鬼的吗?那你怎么看得到我??”
说完白小只恍然大悟了,把手心里的魂魄又安回了脸上,道:“你不是人吗?”
江无瑟被这小东西弄得心情很好,她勾着嘴角道,“也不完全算是人。”
一听这话,那只淡的魂魄都要消散的白小只顿时来了精神,大约是有了精神的缘故,她身上的颜色也变得浓郁了一点。
她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傻傻地看着江无瑟,茫然道,“也不完全算是人?那你是什么??”
江无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院里待了多久了?”
白小只摇了摇头,“记不得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院里,我不敢飘远了。”
还好自己做过那么多年的鬼,江无瑟知道人死了之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变成鬼,也不是所有的鬼都记得自己做人时的记忆,白小只记不得过去的事她也没有强求。
大约是对方太可怜了,所以她才会多嘴地又问,“我在院里平日里没有人上香祭拜,你不飘远一点的话怎么吃东西?”
魂魄都淡成这个样子了,可见是真的饿了许久。
再这样下去那天饿得魂飞魄散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小只可能做人的时候脑子就不怎么灵光,现在变成鬼了只会更加傻,听了江无瑟的话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自己上次吃东西时的模样,嘴巴有点馋,嘟囔道:“有吃的,不过会被别的鬼打。”
江无瑟觉得有点无语:“他们打你,你不能打回去吗?”
白小只弱弱的,她太久没有跟人说话,骤然遇到一个能看见她的人以后也顾不得多想,跟倒豆子一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告状道:“我也想打回去啊,但是他们有一、二、三、三过了是几?哦是四……啊他们有四个鬼,太欺负人了!他们打完我还要把我吊在房梁上,我费了好大工夫才从房梁上流下来。”
和普遍认知的不太一样的是鬼没有实体,魂魄类似于液体,可以变成任何形状,也可以被同为鬼的同类抓住。
只要不是用束鬼绳之类的东西,时间够久的话自己是可以慢慢挣脱,也就是白小只说的那样慢慢地流出来。
江无瑟笑了笑,然后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炷香插在地上。
看见食物之后的白小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围着江无瑟飘了两圈,非常兴奋地说道,“人,你真好!”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善良的人!”
“我可太喜欢你了。”
江无瑟心想,嗯,这小鬼嘴巴还挺甜。